法國生鏽鐵飯碗：馬克龍強推鐵路改革，犧牲全年無休勞工的權益

從《勞動法》、大學入學考試到移民政策和農業補貼，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自上任以來已經推行許多具頗爭議性的改革措施，而近期法國政府又大動作召開記者會，矛頭對準法國國家鐵路局（Société nationale des chemins de fer français，SNCF），表明希望在夏天之前國會能夠投票通過SNCF的改革法案。

記者會中，總理菲利普（Édouard Philippe）訂出了緊湊的時間表，政府預計花兩個月的時間與鐵路工會協商，然後提出草案送交國會討論，若三個月內國會無法達成多數共識，則政府將仿照去（2017）年9月通過《勞動法》改革的方式，用行政命令（ordonnance）先行實施部分改革內容。

消息一出，國會內左右派的在野政黨立刻大力抨擊，說政府使用行政命令規避國會辯論、強行實施改革計畫是在侵蝕法國民主體制。相關鐵路工會也在第一時間宣稱，不惜罷工抗議要政府退回改革法案。雖然交通部長波恩（Élisabeth Borne）在三天後趕緊約了主要的鐵路工會成員：CGT鐵路工會、UNSA Ferroviaire、SUD-Rail和CFDT鐵路工會協商，試圖補救與社會夥伴的關係，但鐵路工會目前還是對政府的改革案充滿疑慮與不滿，預計3月15日開會再決定是否要在3月22日舉行罷工抗議。

法國鐵路公司改革計畫

這次法國政府的鐵路公司改革計畫主要包含三個項目：第一項，是重新將SNCF國有化，回到1982年之前一樣成為100％由政府出資的國營企業；第二項是開放部分鐵路營運市場讓私部門參與，包括高速鐵路跟部分的區域鐵路；最後一項則是政府將停止授與SNCF新進人員鐵路員工的特殊法律身分。

而這三項措施當中，鐵路人員身分刪除是鐵路工會反彈最大、也最不願意讓步的，CGT的秘書長馬丁內斯（Philippe Martinez）在接受法國媒體「France 2」專訪的時候就表明「鐵路員工的身分是不可被談判的」。到底為什麼擁有鐵路員工的身分如此重要呢？

最初設立於1920年，在近20萬SNCF的雇員中，目前有超過80％的人有鐵路員工身分，擁有這個身分，代表你可以比一般勞工更早退休、並享受更優渥的退休條件（SNCF辦公人員的退休年齡為57歲，司機為52歲，而私部門的法定退休年齡則是62歲）。除此之外，還有醫療諮詢免費、比《勞動法》規定還多一天有薪假（28天）、搭火車免費或是打折、每年自動加薪等好處。

最重要的是，鐵路公司不得因為經濟不景氣因素開除擁有鐵路員工身分的員工，因此除非自己犯下重大錯誤，不然鐵路員工就像一般公務員一樣是拿鐵飯碗。不過享有這些好處的同時，鐵路員工也必須全年無休、辛苦地維持火車營運和保養鐵路基礎設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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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原因：服務品質不佳？負債？

不過為何突然要改革SNCF呢？政府提出的理由，是因為SNCF的服務品質每況愈下，過去幾年火車誤點、故障事件頻仍，去年2017年巴黎南邊的蒙帕納斯車站就發生過兩次大故障，影響數千名旅客的權益，面對日益下降的服務品質，法國人民卻要付越來越昂貴的火車票價，非常不合理。

另外，SNCF過去20年從2,000萬歐元成長到4,660萬歐元的高額債務，也是政府不得不積極介入的原因。2007年為了建造高速鐵路的支線，SNCF大幅舉債，但高額的建造經費讓很多支線到目前為止都虧損連連，而連年的虧損造成鐵路設施更新經費不足，法國政府每年必須補助SNCF約1,050多萬、支付350萬鐵路員工的退休金，並承擔300萬歐元的債務，加總起來，等於法國政府每年必須為了SNCF支出1,700萬歐元，對國家財政造成不小的壓力。

鐵路員工身分雖然並不是法國鐵路公司債務問題的主因，但拿鐵飯碗的鐵路公司員工沒有動機提升營運效率讓公司更賺錢，沒有賺錢償債，因此債務大洞才會越補越大。

政府沒講原因：歐盟要求的鐵路市場自由化

然而法國政府急就章的原因，或許與SNCF本身關係不大，畢竟債務和經營效能不佳的問題一直存在，馬克龍沒有必要選在此刻進行如此棘手的改革。

改革的關鍵因素，其實是為了配合歐盟指令，要求法國在2019年底進一步鐵路市場自由化，正式結束超過80年的鐵路國營獨佔事業。

自1937年鐵路事業國有化以來，法國政府就一直認為鐵路運輸應該是一種公共服務，不能用市場經營的邏輯來看，不然很多不賺錢的小支線就會因此被淘汰。但到了1980年代中期，歐盟為了建立貨品、服務、人員、資金流通自由的歐洲單一市場，開始推動會員國國內多個產業的自由化，其中就包括了鐵路市場的自由化。

法國鐵路市場自由化的過程因為國內政治因素一直進行的非常緩慢。1997年為了替日後自由化做準備，SNCF拆成兩個事業體，分別經營鐵軌（SNCF Réseau）和火車營運（SNCF Mobilités），並預計僅開放火車營運服務的部分給私有企業加入，就好像台灣的中華電信一樣，開放讓私有企業可以跟中華電信租借他們的基地台，並提供自己的電話方案。

之後，法國也陸陸續續開放跨國的商品貨物運輸市場（2003年）、國內的商品火車運輸市場（2006年，SNCF因此喪失了40％的市佔率）和旅客的跨國火車運輸（2009年。但第一輛非SNCF經營的私人跨國火車要到2011年才開始營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