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查維茲，我們都是查維茲：南美洲民選的獨裁政權

文：向駿（致理科技大學教授兼拉丁美洲經貿研究中心主任）

曾任《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新聞週刊》（Newsweek International）、《外交雜誌》（Foreign Policy）編輯的威廉・道布森（William J. Dobson） 2012年在其《獨裁者的進化：收編、分化、假民主》（The Dictator’s Learning Curve： Inside the Global Battle for Democracy）一書中指出，「今日的極權政權領導者與20世紀的獨裁者不同，不像北韓那樣完全凍結在時光裡，還繼續用勞改營、暴力、洗腦的手段控制人民。新興的極權國家反而給人民許多表面與程序上的自由，並滲透這些自由。在經濟上，新的獨裁者更聰明，不再封閉守貧、切斷與世界的聯繫。他懂得從全球體系獲得資源，卻不會失去自己的統治權。」該書第三章探討委內瑞拉已故總統查維茲（Hugo Chávez）的案例，但出版後其繼任者馬杜洛（Nicolás Maduro）和尼加拉瓜總統奧蒂嘉（Daniel Ortega）又提供了鮮活的獨裁案例。

馬杜洛「自為政變」，變成西半球的小獨裁者

冷戰結束後拉丁美洲最早的「自為政變」發生在秘魯。1990年日裔藤森謙也（Alberto Fujimori）以學者清新形象獨立參加秘魯總統大選，結果意外成為秘魯史上第一位日裔總統。藤森不僅於兩年內將通貨膨脹率從7,650％降至50％並開始償還外債，但1992年4月5日，他卻在軍方的支持下斷然宣佈關閉國會並大幅改組司法部門，因此在政治學界創造了「自為政變」（auto-golpe）的名詞。《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期刊副總編輯基亭（Joshua E. Keating）將「自為政變」（Self-Coup）定義為「一個經由民主方式掌權的政府逐步侵蝕民主制度以保持其本身永久掌權。」

馬杜洛上任三年後也搞自為政變。2016年5月24日，委內瑞拉面臨200年來最嚴重政經危機，馬杜洛表示反對派所提，當年內就他應否留任舉行公投不可行。次日「美洲國家組織」（OAS）秘書長阿爾馬格羅（Luis Almagro）在公開信中直言「拒絕讓人民投票，拒絕讓他們作出決定的可能性，將令你成為西半球曾經出現的許多小獨裁者（petty dictator）之一。」

2016年10月23日，委內瑞拉國會在馬杜洛支持者的騷擾下議程中斷，然因反對黨席次過半，國會仍在喧鬧中通過決議如下：「政府透過阻撓反對派推動公投罷免馬杜洛總統發動政變。」在野黨領袖波赫士（Julio Borges）表示：「國會多數投票認為政府參與政變後，我們將對馬杜洛展開政治審判，以釐清他在剝奪民主和人權的角色。」國會召開緊急會議通過決議的重點在「馬杜洛政權違反憲政秩序，等同政變」，這已符合前述「自為政變」的定義，因此反對黨誓言發動大規模示威並尋求國際社會施壓。

委國反對派抵制大選，稱是「獨裁者加冕禮」

今（2018）年5月20日委內瑞拉舉行總統大選，包括西班牙前首相薩巴德洛（José Luis Rodríguez Zapatero）、厄瓜多前總統柯利亞（Rafael Correa）在內的多個國家和國際組織，約200名國際觀察員見證選舉過程。

選前，美國阿默斯特學院（Amherst College）的柯拉雷斯（Javier Corrales）教授認為大選是近年來以和平手段推翻獨裁統治的唯一機會（the only chance in years to break this dictatorship），因此呼籲不可棄選。然因主要反對勢力發動抵制，全國選舉委員會公佈的投票率僅46.1％，遠低於2013年大選的80％，馬杜洛總統獲得582萬票、支持率為67.7％，其任期為2019年至2025年，但反對陣營譴責大選是「獨裁者的加冕典禮」（the coronation of a dictator） 。

選舉結果揭曉前，美國副國務卿蘇利文（John Sullivan）表示美國不會承認結果，加拿大、歐盟及「利馬集團」（Lima Group）的14個美洲國家紛紛跟進。5月21日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簽署行政令追加經濟制裁，禁止美國公民和在美國常住居民，購買任何委內瑞拉國有企業的債權，涉及委石油出口應收賬款。

馬杜洛上任五年來，委內瑞拉GDP萎縮45％，貨幣玻利瓦（Boliva）對美元一年貶值99％，最低薪資相當於月薪兩美元。根據該國國民議會財政經濟發展委員會（Finances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Commission）報告：「與去年同期相比，今年4月通膨年增率13,779％。」國際貨幣基金（IMF）預測委內瑞拉今年通膨率將破13,800％，這將達到惡性通膨（hyperinflation）的水準。

難怪拉美國家中僅古巴、薩爾瓦多和尼加拉瓜三國政府承認委內瑞拉大選結果。

Photo Credit:Reuters/達志影像

奧蒂嘉夫妻治國，還要接著選總統

至於我國中美洲友邦尼加拉瓜現任總統奧蒂嘉（Daniel Ortega），不僅在2006年和2011年連續兩度當選總統，2014年更在爭議聲中主導通過取消總統任期限制並擴大總統職權。2016年6月執政黨桑定民族解放陣線（Sandinista National Liberation Front）宣布奧蒂嘉為11月6日大選的總統候選人後，7月下旬尼國最高法院解除16位反對黨國會議員資格，稍後奧蒂嘉又指定妻子牟利羅（Rosario Murillo）為下任副總統候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