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朝峰會：金正恩在想什麼？中國角色好重要，你相信嗎？

關於「美朝峰會」，偏離事實的說法太多

我們向來不喜歡一些人動不動把話題誇飾指「13億人民震驚了」；不過，若說最近美朝峰會的和談進程，川普、金正恩順利在新加坡簽訂「北韓無核化聲明」，見證美國與北韓外交變天，將之描述為本世紀牽動數十億人的劃時代大事，相信連審慎冷靜之士，也不會認為說法太過分。

這次歷史重大時刻，有人重提是中國共同努力的成果（如王毅之說），又有人提出中國擔心美朝峰會促成南北韓統一等等。這些說法大都偏離現實，未能認清美國、北韓「當務之急」到底是甚麼。

根本美朝峰會由始至終，都源自美國要限時解決國家安全問題，至於兩韓何時統一，只能長遠樂見其成，議題可謂十萬八千里遠，不可能是峰會內容的重點，能夠間接加快正式結束戰爭狀態，已非常難得。

另外，究竟中國在美朝和談有多少角色？今天實在不難清楚理解。

首先，兩國已無法走回頭路，美朝峰會之所以舉行並迅速見成效，只有一種合符事實的解釋，就是川普堅決做開戰準備之下，冒天下之大不韙，終於試出了金正恩軟化的立場，若和談中途出現嚴重裂痕，形勢變得曖昧不清，有機會誘使金正恩在中國、美國之間鑽空隙，時間拖延日久，間接又增加了後續局勢升溫的風險，演變成「眾人皆輸」的困境。

是故，我們已知道這次川普在聲明之中，妥協不提「完全、可驗證及不可逆轉」（complete, verifiable, irreversible）的無核化，就是未有貫徹早前強硬論調，聲言要北韓答應「永久」廢核；現在只變成溫和版，只換取北韓確定短期推進無核化的承諾。

為何金正恩「撐住」不答應永久廢核？

其實，金正恩如此「硬撐」不願答應永久廢核，主要原因並不是坊間陰謀論一般的猜想，指他有意要騙過美國、國際原子能總署的檢查，秘密收藏他日可重新研製核武的技術，所以不應允永久廢核。

按照這樣的說法，既然金正恩有信心騙過廢核檢查，大可裝作同意美國所有條件，釋出更多善意換取短期利益。

實情則不然，金正恩更可能的盤算，是出於主權和核電考慮，他只願意公開答應不搞「核武」，卻無法接受北韓作為屹立世界的主權國家，在外交正常化之後，依然無權自行發展核電（是否要發展不應由外國決定），這涉及金氏政權長遠的經濟效益考慮，也可安撫日後國內可能出現不滿的聲音，把北韓看成是「南韓第二」，淪為任由美國擺布的亞洲小國。（他在峰會期間許多爭主導的小動作，也可觀察其確立未來主權慾望有多強）

金正恩十分重視北韓重返國際舞台的地位與角色，亦可觀察他這幾個月以來，如何在中國、美國之間周旋。一方面，他消極迎合習近平意願（尤其中國曾配合美國制裁），在美朝峰會前夕交流，實際跟中國保持一定距離，既不欲破裂又免生美國猜忌；另一方面，他守住履行廢核的重要前提，是取得美國保證其政權安全，一如當年美國在核武問題上，跟德國、日本交涉所做的決定，同時，又要力保北韓未來可發展「非軍事用途」的核能技術。

這裏我們要明白所謂「核不擴散的政治難度」，就是「鈾」（Uranium）、「鈽」（Plutonium）等化學元，可以有條件地使用在點燃電力反應爐（低於炸彈使用水平），不一定用作軍事途徑。過往，就不同協議條款之下，國際原子能總署進入簽署國檢查相關設施，相關元素是否只用在核能發電上，判斷有否違反核不擴散原則。

金正恩比父親金正日，更清楚上述情況。分別在於，金正日多次耍手段還是無法放棄核武，數十年之後，金正恩願意廢除核武之餘，亦汲取了伊朗的經驗，他知道上屆歐巴馬總統一改美國強硬立場，准許伊朗保留一些濃縮鈾產能，只要他挺住不答應「永久」廢核，還是有機會重新跟往後的美國總統協議，允許北韓走伊朗的路線。

川普妥協：難以走回頭路，時局已變得難以開戰

站在川普的立場，他成功主導整個外交形勢，最後一步「叫價不成」，只能在峰會稍作妥協換取階段勝利。尤其，當文在寅判斷美國將要犧牲南韓國民性命，不惜開戰，也要解決受北韓威脅等美國國安問題，很快促成了南北韓靠攏簽訂《板門店宣言》（판문점선언），金正恩隨後更炸毀一處核試場。如此發展之下，美國重新強硬開戰的理據變得愈來愈少，若美朝和談進程破裂，勢將「輪到」美國外交進退失據，中國重新介入交涉的籌碼便會大增，適逢中美貿易戰問題未徹底解決，川普不可能希望事態如此發展。

不久前，媒體節錄美朝峰會和談的四項重要聲明：

1. 美國及北韓同意致力建立新關係，以順應美朝人民希望達至和平、繁榮的意願
2. 美國及北韓同意共同締造永久、穩固的朝鮮半島和平機制
3. 重申2018年4月27日南北韓《板門店宣言》，北韓致力實現朝鮮半島徹底無核化
4. 北韓及美國承諾會處理韓戰戰俘及失蹤軍人遺骸善後工作，包括：即時歸還已辦認之遺骸。

就此聲明，王毅代表中國表示：「任何人都不會懷疑中方在其中發揮獨特和重要作用」。

不過說到「獨特」，還是應該回到川普這位令不少人費解的總統身上。

川普談不上抄襲前總統雷根

近來，坊間追溯歷屆美國總統，有指川普當前獨特處事風格，其實在抄襲前總統雷根（Ronald Reagan）的強勢作風，但提出的理據大多圍繞貿易政策。與其說抄襲，倒不如說川普混合了前總統尼克森（Richard Nixon）多變又不擇手段的處事態度，正如尼克森在1972年面對奉行共產主義的中國領導人，說出了以下這番話：

「促成我們在一起的是，我方認識到，重要的不是國家內部哲學。」

這樣的表態，才是比較貼近數十年後川普「現實政治」（realpolitik）的作風，放下一些價值和心理包袱，看誰是敵人、誰是朋友，一切在於國家博奕下的實際利益、效益考慮，治國猶如經營一盤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