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補資本神話的解方：法國用地方貨幣「eusko」支付官員薪水

很快的，法國西南方巴約訥市（Bayonne）市長的薪水將不是用歐元支付，其中一部分會用當地的貨幣「eusko」來支付！但這樣的結果其實得來不易，經過近一年的官司訴訟，巴約訥市政府總算在今（2018）年6月9日與上級機關庇里牛斯—大西洋省政府（Pyrénées-Atlantiques）達成協議，讓市政府可以使用地方貨幣eusko來付薪水給當地的民意代表、補助非營利機構，甚至是支付市政府的一般開銷。

負責發行eusko的Euskal Moneta協會主任Dante Edme-Sanjurjo非常雀躍地表示，這是法國史上首次有公家機關直接參與使用地方貨幣，對於地方貨幣的發展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除了挑戰公家機關做帳使用國家法定貨幣的規則外，eusko案會引起法國各地關注的理由，還包括它是法國分離主義盛行地區——巴斯克地區——所發行的地方貨幣，上級機關因此擔心此舉會造成當地分離主義更加高漲。在協商的過程中，巴約訥市的市長Jean-René Etchegaray很坦白地承認，市政府加入使用地方貨幣確實有可能影響地方身份認同的形塑，但那並不是市政府的主要目標，市政府只是想要以行動支持地方貨幣，讓地方經濟更加蓬勃發展。他更強調，上級或是中央政府不應感到害怕，因為地方貨幣eusko僅僅是補足歐元缺點的另一種交易媒介，歐元依舊會是巴斯克地區的主要貨幣。

金融海嘯戳破資本主義神話，造就地方貨幣興起

法國地方貨幣的發展，其實可以從2008年開始說起。先後發生的全球金融海嘯和歐債危機嚴重衝擊法國經濟，比起資源相對充足的跨國企業，許多法國中小企業因為大環境不佳被迫縮小規模或歇業，更不用說在地經營的微小店家了。親身經歷實質經濟受到金融市場震盪的破壞而萎縮，許多人在批判資本主義缺陷的同時，也思考著修正的方法，而發行地方貨幣的構想自此漸漸受到重視。

2010年1月，法國第一個地方貨幣l'Abeille（蜜蜂幣）誕生於洛特—加龍省（Lot-et-Garonne），由Agir pour le Vivant協會率先發起。短短幾年內陸陸續續有新的地方貨幣在鄉村地區產生，並逐漸推廣到大城市如土魯斯、南特、史特拉斯堡和巴黎（巴黎今年5月才開始推行桃子幣La Pêche，詳情見推薦文章）等。巴斯克地區的地方貨幣eusko則是在2013年創立，是法國目前最成功、流通量最大的地方貨幣，根據發行eusko的Euskal Moneta協會統計，目前約有82萬的eusko幣在巴斯克地區流通，在185個市鎮中有超過3,000人和750間商店、企業和協會使用。

目前法國有超過40種地方貨幣，形式各不相同，有的像歐元一樣是紙幣，有的則是虛擬貨幣，更有以折價券的形式出現，可搭配歐元使用。眼見地方貨幣蓬勃發展，法國國會在2014年7月通過了《社會團結經濟法》（la loi Économie Sociale et Solidaire），該法第16條正式准許地方貨幣在法國境內流通，在這之前，地方貨幣其實是遊走於灰色地帶的行為，因為法律沒有說發行地方貨幣違法、也沒有說這樣合法，大部分地方政府也就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在台灣，社區貨幣曾短暫出現在新店半山腰上的花園新城，與法國的情況不同，「花幣」的運作比較像是時間銀行，社區居民提供服務賺取花幣，日後有需要再用花幣請他人協助，解決「沒工作就沒有消費能力」的困擾（詳情見推薦文章）。近期台灣較受人矚目的地方貨幣，就非2017年小琉球發行的「海灘貨幣」莫屬，雖然海灘貨幣的發行方式、流通模式和規模都還有很大的改善空間，但將貨幣結合生態保育的創意仍然令人值得期待其後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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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貨幣的運作與魅力

法國地方貨幣多由在地特定協會負責發行，民眾可拿歐元以1：1的匯率換取地方貨幣，不過為了鼓勵人們持續使用地方貨幣，假如想要跟協會換回歐元則需要支付3％到5％的折損費用。協會保管的歐元，一方面作為兌換儲備金，一方面用來資助當地社區活動，在發展地方經濟的同時也社區發展、鼓勵互助精神。

地方貨幣要能成功，最困難的部分在於剛起步時如何號召一群數量足夠的核心使用者，而且跟消費者參與比起來，商家的參與更重要，最好有越多不同種類的在地商家越好，讓地方居民的生活所需都能夠被滿足，商家也能用當地貨幣支付員工薪水，或是付款給上、下游公司，構成一個完整的地方消費、生產網絡。

但並非任何商家都可加入地方貨幣的交易網絡，通常發行貨幣的協會只會讓在地、尊重環境和願意遵守共同規範的小型獨立店家加入，大型連鎖店因此被排除在外。換句話說，使用地方貨幣貨幣消費讓消費者能過繞過中間商，直接接觸最上游的生產商和農民，不但雙方都能達成更好的交易價格，也保障了整個在地的生產網絡，有人因此稱使用地方貨幣是一種重新在地化（relocalisation）的過程。

地方貨幣還有幾點特質令人相信它是修補現行資本主義體制的最佳「解方」。

首先，地方貨幣無法存在銀行賺取利息，也無法用來做大型投資，反而會因為通貨膨脹而跟著歐元貶值，這樣的機制促使民眾最好有需要就用地方貨幣付款消費，且地方貨幣只限在當地使用，會盡可能地在地方經濟圈流動，達成發展實體經濟、活絡地方經濟的目標。根據法國各地方貨幣協會的估計，地方貨幣流回到正規銀行體系之前的轉手次數，是歐元的二至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