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玻璃、鑽石:閃爍不定的微光,對照張愛玲世界的黑暗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這些微光,與其說呈現光明,不如說是對照出張愛玲世界的黑暗,以及光明之微弱、不定、和易滅。這樣的形式安排,為故事帶來一種氣氛,在讀者心中則造成一種不平衡甚至不安的感覺。這完全是德國表現主義的手法,在好萊塢黑色電影(film noir)中常見的。
張愛玲的讀者和批評家們很早就注意到鏡子、玻璃、鑽石這一類物件在她小說中的象徵作用。水晶〈象憂亦憂,象喜亦喜〉一文說鏡子象徵怨偶破碎的關係。司馬新在《張愛玲與賴雅》中也說張愛玲常用鏡子、玻璃、鑽石來象徵人生的虛幻和易碎。他說〈色,戒〉:
在張愛玲作品中,這是一部最具象徵性的小說,因為小說中把鏡子,玻璃窗,玻璃門,玻璃盒,寶石及鑽石戒子一切閃閃發光的反射體巧妙地穿插進去,而這些反射體都是張習慣地用來作為人類虛空和幻覺的象徵。……
大體上,〈色,戒〉的故事在高潮處轉變為一種心理上的劇情,……這裡,女主人翁心中的脆弱,錯亂,空虛以及幻覺,不僅由她的思想和行為所反映,而且也被鏡子,玻璃和鑽石所反射。閃亮的鏡子,玻璃和鑽石確實不單是用作故事的背景,而且把人類生命之易碎,以及人性中感受之脆弱主題具體化了。
這些分析固然不錯,我卻還有些不同的看法。我認為張愛玲用鏡子、玻璃這些「母題」(motif,小說或電影中反覆出現的意象)也許真有「彩雲易散琉璃碎」的意思,但鑽石卻是很結實堅硬之物,說它虛幻則可,怎能說它脆弱易碎呢?我的看法是這些東西不但是象徵,更是意象。它們除了有所指涉之外,也有很巧妙的形式作用:那就是在張愛玲的世界中呈現一些閃爍不定的微光。這些微光,與其說呈現光明,不如說是對照出張愛玲世界的黑暗,以及光明之微弱、不定、和易滅。這樣的形式安排,為故事帶來一種氣氛,在讀者心中則造成一種不平衡甚至不安的感覺。這完全是德國表現主義的手法,在好萊塢黑色電影(film noir)中常見的。

張愛玲小說中這類例子不勝枚舉,我可以隨手舉出好幾個:
- 薇龍在這種狀態中,哪裡聽得見梁太太和司徒協的對話。梁太太推了她一推,笑道:「你看,你看!」說時,把一隻玉腕直送到她臉上來,給她賞鑒那一只三寸來闊的金剛石手鐲。車廂裏沒有點燈,可是那鐲子的燦爍精光,卻把梁太太的紅指甲都照亮了。〈沉香屑第一爐香〉
- 這裡髒雖髒,的確有幾分狂歡的勁兒,滿街亂糟糟的花炮亂飛,她和喬琪一面走一面縮著身子躲避那紅紅綠綠的小掃帚星。喬琪突然帶笑喊道:「喂!你身上著了火了!」薇龍道:「又來騙人!」說著,扭過頭去驗看她的後襟。喬琪道:「我幾時騙過你來!快蹲下身來,讓我把它踩滅了。」薇龍果然屈膝蹲在地上,喬琪也顧不得鞋底有灰,兩三腳把她的旗袍下襬的火踏滅了。〈沉香屑第一爐香〉
- 車過了灣仔,花炮啪啦啪啦炸裂的爆響漸漸低下去了,街頭的紅綠燈,一個趕一個,在車前的玻璃裏一溜就黯然滅去。汽車駛入一帶黑沉沉的街衢。喬琪沒有朝她看,就看也看不見,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是哭了。他把自由的那只手摸出香煙夾子和打火機來,煙捲兒銜在嘴裏,點上火。火光光一亮,在那凜冽的寒夜裏,他的嘴上彷彿開了一朵橙紅色的花,花立時謝了,又是寒冷與黑暗……〈沉香屑第一爐香〉
- 想到愫細,他就到房裏去找愫細。她蹲在地上理著箱子,膝蓋上貼著挖花小茶托,身邊堆著預備化裝跳舞時用的中國天青緞子補服與大紅平金裙子。聽見他的腳步響,她抬起頭來,但她的眼睛被低垂的燈盞照耀得眩暈了,她看不見他。她笑道:「去了那麼久」他不說話,只站在門口,他的巨大的影子罩住了整個屋頂。〈沉香屑第二爐香〉
-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感到一陣洋溢的和平,起先他彷彿是點著燈在一間燥熱的小屋子裏,睡不熟,顛顛倒倒做著怪夢,蚊子蜢蟲繞著燈泡子團團急轉像金的綠的雲。後來他關上了燈。黑暗,從小屋裏暗起,一直暗到宇宙的盡頭,太古的洪荒─人的幻想,神的影子也沒有留過蹤跡的地方,浩浩蕩蕩的和平與寂滅。屋裏和屋外打成了一片,宇宙的黑暗進到他屋子裏來了。〈沉香屑第二爐香〉
- 水沸了,他把水壺移過一邊。煤氣的火光,像一朵碩大的黑心的藍菊花,細長的花瓣向裏拳曲著。他把火漸漸關小了,花瓣子漸漸的短了,短了,快沒有了,只剩下一圈齊整的小藍牙齒,牙齒也漸漸地隱去了,但是在完全消滅之前,突然向外一撲,伸為一兩寸長的尖利的獠牙,只一剎那,就「拍」的一炸,化為烏有。他把煤氣關了,又關了門,上了閂,然後重新開了煤氣,但是這一次他沒有擦火柴點上火。煤氣所特有的幽幽的甜味,逐漸加濃,同時羅傑安白登的這一爐香卻漸漸地淡了下去。沉香屑燒完了。火熄了,灰冷了。〈沉香屑第二爐香〉
- 屋子里面,黑沉沉的穿堂,只看見那朱漆樓梯的扶手上,一線流光,回環曲折,遠遠的上去了。〈茉莉香片〉
- 樓梯上的電燈,可巧又壞了。兩人只得摸著黑,挨呀挨的,一步一步相偎相傍走下去。幸喜每一家門上都鑲著一塊長方形的玻璃,玻璃上也有糊著油綠描金花紙的,也有的罩著粉荷色皺褶紗幕,微微透出燈光,照出腳下仿雲母石的磚地。〈心經〉
- 她撲到他身上去,打他,用指甲抓他。峯儀捉住她的手,把她摔到地上去。她在掙扎中,尖尖的長指甲劃過了她自己的腮,血往下直淌。穿堂裏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峯儀沙聲道:「你母親來了。」小寒在迎面的落地大鏡中瞥見了她自己,失聲叫道:「我的臉!」她臉上又紅又腫,淚痕狼藉,再加上鮮明的血跡。〈心經〉
- 流蘇蹲在地下摸著黑點蚊煙香,陽台上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可是她這一次卻非常的鎮靜,擦亮了洋火,眼看著它燒過去,火紅的小小三角旗,在它自己的風中搖擺著,移,移到她手指邊,她噗的一聲吹滅了它,只剩下一截紅艷的小旗桿,旗桿也枯萎了,垂下灰白蜷曲的鬼影子。她把燒焦的火柴丟在煙盤子裏。〈傾城之戀〉
- 她不由得寒心,撥轉身走到梳妝台前。十一月尾的纖月,僅僅是一鉤白色,像玻璃窗上的霜花。然而海上畢竟有點月意,映到窗子里來,那薄薄的光就照亮了鏡子。流蘇慢騰騰摘下了發網,把頭發一攪,攪亂了,夾釵叮零當啷掉下地來。她又戴上網子,把那髮網的梢頭狠狠地銜在嘴里,擰著眉毛,蹲下身去把夾釵一只一只揀了起來。〈傾城之戀〉
- 她順著椅子溜下去,蹲在地上,臉枕著袖子,聽不見她哭,只看見發髻上插的風涼針,針頭上的一粒鑽石的光,閃閃掣動著。髮髻的心子里扎著一小截粉紅絲線,反映在金剛鑽微紅的光焰里。她的背影一挫一挫,俯伏了下去。她不像在哭,簡直像在翻腸攪胃地嘔吐。〈金鎖記〉
- 這裏川嫦搭訕著站起來,雲藩以為她去開電燈,她卻去開了無線電。因為沒有適當的茶几,這無線電是擱在地板上的。川嫦蹲在地上扭動收音機的扑落,雲藩便跟了過去,坐在近邊的一張沙發上,笑道:「我頂喜歡無線電的光。這點兒光總是跟音樂在一起的。」川嫦把無線電轉得輕輕的,輕輕地道:「我別的沒有什麼理想,就希望有一天能夠開著無線電睡覺。」〈花凋〉
- 他尋了半日,著急起來,見起坐間的房門虛掩著,便推門進去,一眼看見他的大衣鉤在牆上一張油畫的畫框上,嬌蕊便坐在圖畫下的沙發上,靜靜的點著支香煙吸。振保吃了一驚,連忙退出門去,閃身在一邊,忍不住又朝里看了一眼。原來嬌蕊并不在抽煙,沙發的扶手上放著只煙灰盤子,她擦亮了火柴,點上一段吸殘的煙,看著它燒,緩緩燒到她手指上,燙著了手,她拋掉了,把手送到嘴跟前吹一吹,仿佛很滿意似的。他認得那景泰藍的煙灰盤子就是他屋里那只。〈紅玫瑰與白玫瑰〉
- 她就光躺在那裏留戀著那盞小燈,正照在她眼睛裏。整個的城市暗了下來,低低的臥在她腳頭,是煙鋪旁邊一帶遠山,也不知是一隻獅子,或是一隻狗躺在那里。這天也許要下雨了。外面每一個聲音都是用濕布分別包裹著,又新鮮又清楚。〈怨女〉
- 長安悄悄地走下樓來,玄色花繡鞋与白絲襪停留在日色昏黃的樓梯上。停了一會,又上去了。一級一級,走進沒有光的所在。〈金鎖記〉
從這些例子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張愛玲用光或反射體的母題,絕不只是要象徵什麼,更重要的是,她要用光和暗的對照來烘托出一種氛圍,來勾惹出讀者不安的情緒,從而體認到這世界中黑暗勢力的龐大可怕,特別是人心的黑暗。
〈心經〉中小寒在鏡子裏瞥見自己「臉上又紅又腫,淚痕狼藉,再加上鮮明的血跡」,〈傾城之戀〉中流蘇在梳妝台前看到自己「把那髮網的梢頭狠狠地銜在嘴里」的神情,都可以說是人格分裂的象徵(小寒=女兒+情人;流蘇=凡人+巫婆)。這是常見的象徵手法,黑色電影中亦常有之,因為黑色電影中的女主角很多有雙面夏娃的人格(=金髮美女+致命女郎)。最著名的例子,恐怕是Orson Welles的〈The Lady from Shanghai〉(1947)中這一幕:

但黑色電影中光暗的對照,除了象徵之外,是有表現主義的形式作用的。〈The Lady from Shanghai〉這一幕,Rita Hayworth和Orson Welles的多重鏡像,便給觀者帶來極度不穩定,不平衡的感覺,閃爍不定的鏡影被黑暗的背景襯托著,那氣氛更勾惹出他們對黑暗人心的恐懼。
〈金鎖記〉「一級一級,走進沒有光的所在」那一幕便是黑色電影最常見的經典鏡頭。

這裡,〈Great Expectations〉中Estella帶著Pip上樓到Miss Havisham那終年不見天日的房間,便是「一級一級,走進沒有光的所在」。Miss Havisham的故事和〈金鎖記〉中曹七巧的故事,其實非常類似──它們都是所謂「歌德式」(Gothic)故事──陰森大宅之內年長之人企圖管控、驚嚇、甚至凌虐年輕人的恐怖故事。
〈沉香屑第一爐香〉中喬琪在黑暗中點煙,或〈花凋〉中川嫦打開無線電(真空管收音機)時所產生的微光,都能造成強烈的視覺效果。這種手法,在黑色電影中是常用的。有名的黑色電影攝影師John Alton在其名著《Painting with Light》就特別提到:
In our daily life, we are accustomed to see a face lit by the sun, moon, or some normal artificial light source. When a man lights a cigarette in the dark of night, the lighter or match creates an unusual light effect on his face.
日常生活中,我們看到日光、月光、人照光源照亮人臉時,因習以為常,不會有特別感覺。可是當一個人在黑夜中點燃香菸時,打火機或火柴會在臉上造成一種不尋常的效果。
The light of a radio dial seems insignificant. Yet, put the light of the room out, and it becomes the light source. If you have observed, you must have noticed that when we turn the radio on, it flashes a bright light on the wall behind it. This lasts but a second and fades out. The light of a radio dial mixed with the light of the dying embers of a fireplace can be used for mystery pictures.
收音機旋紐的微光看起來沒什麼,不過,把房間的燈都關掉時,它就變成唯一的光源了。假如你注意過,你會看到當你把收音機打開時,它會在它後面的牆上閃一道亮光。收音機旋鈕的微光和火爐內的餘燼都可用在神秘片子裏頭。
讀John Alton這樣從攝影技巧所作的詮釋,就能了解張愛玲為什麼會反覆使用光源或反射體這些母題了。張的小說不僅僅是文字,它是有明暗,有色彩,有形狀的。總而言之,它是一種表現主義的藝術形式。
責任編輯:朱家儀
核稿編輯:翁世航
Tags:
【馬力歐陪你喝一杯】看見身障老後的照顧困境,讓照顧悲劇不再發生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伊甸基金會期待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不需自己一肩扛起所有的照顧重擔。
高齡社會是醫療技術進步、養生觀念提升的反映,但這樣的發展,也伴隨著許多問題,比方勞動力下降、經濟問題、醫療需求改變等。與此同時,我們可能較少關注到的身心障礙族群以及他們的照顧者,同樣也呈現逐年高齡化的發展,而且背負著更多挑戰與考驗,包括家庭、社會資源、公眾意識等。
根據衛福部統計,近七成生活需要他人協助的身心障礙者,是由家人照顧。老人福利法定義老人為年滿65歲,而身心障礙者往往比一般人提早退化20年,表示身心障礙者45歲即邁入老年期。在家人依舊承擔最多照顧勞動的現況,身心障礙者與照顧者雙雙老化的現象加速,照顧需求更顯迫切與複雜。
關於身心障礙者,你所不知道的是⋯⋯
「自從2000年以來,台灣的社會福利發生了很多變化,不管是在食衣住行各方面,當然,也包括政府開始推動長照2.0的制度。這些改變的立意都是良善的,但是我們的社會觀念卻可能還沒有追上。」伊甸基金會副執行長何天元談起關於身心障礙者的福利,有感而發地表示。

在台灣,大眾對身心障礙者還是普遍存在著排斥的心態。何副執行長提到,這樣的排斥,可能不僅僅存在於一般身心健康的民眾,甚至是身心障礙者的家屬,都有可能抗拒接受現實,選擇封閉自己和身心障礙者,停止與外界接觸。「在推動照顧身心障礙者相關的服務上,真的是困難重重,比方我們要辦活動,或者要尋找合適的機構場地,常常遭到民眾抗議。」何副執行長表示。不過,即使如此,伊甸基金會想要持續為身心障礙者倡議、改善現況的決心,並沒有絲毫改變。「因為照顧身心障礙者,真的是非常重要,同時也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情。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沒有人應該被孤立,或者獨自承擔這一切。」
目前伊甸基金會提供日間照顧、居家照顧、社區服務、住宿機構等不同形式的服務,希望可以讓更多有需要的家庭,找到一個最適合自己和家人的方式來照顧身心障礙者。「除此之外,因為科技不斷地進步,很多觀念也都在改變,伊甸希望可以永遠多想一步,替大家先做好準備,所以我們提供的各種課程、教材,還有對我們工作人員的培訓等,也都持續在更新。」為了打破傳統觀念上對於身心障礙者的排斥感,伊甸基金會更是持續舉辦活動,透過各種媒體、平台的宣導,希望能夠改變社會普遍的觀感。更重要的是,讓所有的身心障礙者和他們的家屬知道——你不需要孤軍奮戰,伊甸願意提供各種你需要的支援和資源。
當我老了,你也老了
提到伊甸所能提供的支援和資源,家有多重障礙者的恩蓉媽媽對此感受最深。「我們恩蓉是多重障礙的孩子,她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既然我們選擇迎接她的到來,就必須要為她做好最周全的準備,所以我跟恩蓉爸爸一直都很積極地去找各種課程、復健來上,希望恩蓉在人生的這路上,可以走得更順一點。」恩蓉自從八個月大左右就開始接受復健,在醫療上,恩蓉的爸爸媽媽也非常重視她的黃金治療期。除此之外,各種相關的課程、活動,恩蓉爸爸和媽媽也都盡可能去學習、接觸。在恩蓉一家搬到台北之後,恩蓉更是直接開始使用伊甸的日間照顧服務。「這個決定真的是最好的決定,因為伊甸的照顧服務,改變了我們一家相處的氣氛。」恩蓉媽媽真誠地說。

恩蓉是個喜歡學習的孩子,在享有義務教育的十二年期間,她白天到學校接受教育,傍晚放學回家休息,行程和一般的學生幾乎一樣。但是在高中畢業之後,恩蓉就面臨了大學裡面沒有這樣的服務的問題,換句話說,她白天沒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待在家裡,由爸爸媽媽照顧。
「那時候我們想了很多方法、討論過各種可能性,但是因為恩蓉是多重障礙,能夠幫助她的機構真的不多,後來我們只能選擇看護,讓她待在家裡。」但這樣的做法引起了恩蓉很大的反彈,因為她喜歡接觸新事物和具有學習的熱情,和被困在家裡的現實,起了巨大的衝突。恩蓉常常鬧起脾氣,爸爸媽媽也被迫在日常的工作之外,還要處理更多事情、更多情緒,一家人都感到喘不過氣來。
「搬到台北之後,我們進入了伊甸的民生日照中心,在這裡恩蓉可以參加課程,可以復健,有很多她沒有接觸過的新鮮事,讓她非常開心;甚至我常常很驚喜地發現,她持續在進步、在成長。」不只如此,一家人因為伊甸照顧服務的幫助,都各自獲得了喘息的機會,在體力上、心情上都更加有餘裕與彼此相處。
你的辛苦有伊甸懂,請放心好好休息
「絕對要尋求協助,一定要給自己一點休息的空間。」恩蓉媽媽談到過去認識的朋友中,也有一位家有身心障礙兒的媽媽。「那位媽媽的先生沒有辦法接受有障礙的孩子,在孩子出生沒多久之後就選擇消失,把孩子丟給媽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家家境還不錯,不需要為經濟問題太費心。」即使如此,這位媽媽朋友還是在某一天傳訊給恩蓉媽媽,說自己真的很累,想要結束一切。「我收到訊息真的嚇到了,立刻找里長、找社工過去那位媽媽家,還好沒有發生遺憾的事情。但這也讓我思索到,人是沒有辦法獨自存在的,特別是有身心障礙者的家庭,了解各種支援系統可以怎樣隨時幫到你,隨時給你一個出口、一個喘息的機會,真的很重要。」
把成為身心障礙者家庭的後盾,當成一生目標的何副執行長,也提到他在第一線上,觀察到一些家庭的狀況。「很多家庭把自己封閉起來的原因,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家裡有這樣的問題,覺得很羞恥;有些則是對外尋求協助,就會產生愧疚感。這樣的觀念,其實直到今天還一直困擾著非常多的家庭。」除此之外,經濟上的壓力,也是讓許多身心障礙者家庭不敢求援的主要原因之一。何副執行長提到,曾經遇到過一位身心障礙者,他的一天四餐就是一片厚片吐司,切成四塊,早餐、午餐、晚餐、宵夜各一塊。「而且你可以看到那片吐司已經是幾乎要腐敗的狀態,真的很令人揪心。」

目前政府已經開始在很多地方設立日間照顧機構,就是希望讓身心障礙者可以就近在社區裡也接受到不同需求的照顧服務。何副執行長強調,現在政府有補助,伊甸基金會也很願意提供急難救助,給所有有需要的家庭,一個暫時緩解現況的機會。「只要願意尋求援助,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到你。我們只希望能夠傳達一個觀念:讓身心障礙者獲得更好的照顧,其實是讓整個家庭過得更好。」
這是一段讓力量凝聚的旅程
除了縱向的提供幫助之外,橫向的新知教育、心得分享也一樣重要,伊甸透過許多方式,讓資訊透明,讓不管是不是身心障礙者和其家庭,都能對身心障礙者的能力和需求更有概念。
何副執行長邀請大家收聽伊甸的Podcast——「先來一杯,我們再聊」,希望能透過照顧者的分享,讓彼此都有傾訴、傾聽的機會,更讓未來都可能是照顧者的你我,有越來越多的參考樣本。與此同時,讓照顧者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自己也有權力追求快樂與自我人生。
談到分享,恩蓉媽媽也非常同意「吐苦水」的重要性。「因為我先生是牧師,我身為師母,其實也常常扮演著傾聽者、照顧者的角色,所以我都很鼓勵有同樣狀況的家庭,把感受說出來、把問題說出來,我們一起來解決。」恩蓉媽媽希望讓更多身障家庭知道他們並不孤單:勇於求助、適時喘息、讓專業介入。
伊甸基金會從身心障礙者的角度出發,提供個案管理、心智障礙者雙老家庭支持、支持性就業、日間作業設施、日間照顧服務、社區居住等服務,另外還有居家修繕、交通接送、輔具服務等。不僅為身心障礙者提供了實際的幫助,更重要的是給予了他們和家庭一份深深的愛和希望。就像恩蓉和恩蓉媽媽,透過這些協助,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意義和價值,並成為社區中傳播正能量的重要角色。我們期待更多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身心障礙者的照顧重擔,真的不用自己一肩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