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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小說《奧古斯都》選摘:我所認識的奧古斯都,我們羅馬世界的統治者

歷史小說《奧古斯都》選摘:我所認識的奧古斯都,我們羅馬世界的統治者
Photo Credit: Jebulon CC0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我要如何告訴你他的種種?我不知道真相,只有記憶。我可以再一次告訴你他看來像是個孩子,雖然我只比他大不到兩歲。你現在有看到他的外表;那不曾有多少變化。但他現在是全世界的君主,我必須要穿越這個身分,看見當年的他。

文:約翰・威廉斯(John Williams)

書信:蓋烏斯・克尼烏斯・梅塞納斯致蒂托・李維(西元前十三年)

親愛的李維,你必須要原諒我拖延了那麼久才回信。我平日常發出的怨言是,退休似乎一點都無法改善我的健康。醫師們睿智地搖頭、神祕地喃喃自語,然後收取診金。這似乎對我一點幫助都沒有——我被餵食的惡劣藥物沒效,就連我對自己曾經所好之事(你知道的)加以節制也沒有效。這幾天痛風讓我無法提筆,儘管我知道你是如何用心從事你的工作,也明白你來信提及你所需要幫忙的地方。我過去幾週一直為失眠所苦,加上我其他的病痛,所以白天都感到疲勞和困乏。唯獨是我的朋友沒有把我遺棄,以及我的生命還延續著,是我必須要感恩的兩件事。

你問我早年與我們的君主交往的事。我應該告訴你,他三天前滿懷好意到我家來探詢我的病情,而我覺得為了審慎起見,告訴了他有關你的請求。他微笑著問我,幫助像你這樣的一個頑固不化的共和信徒,是否覺得恰當;後來我們就開始談到舊日時光,就像感到被歲月摧殘的人會做的。他記得很多事——很小的事——鮮明得更勝我這個在職業上不容許忘記任何事情的人。最後,我問他是否願意把自己親自對當時的敘述寄給你。他轉過頭,雙眼看著遠方好一陣子,然後微笑著說,「不要——皇帝比詩人和歷史家更會讓自己的記憶說謊。」他請我為他致上他最深切的問候,並給予我最大的自由度來回應你的垂詢。

但我有多大的自由可以告訴你那些日子?我們都年輕;雖然蓋烏斯・屋大維,(那是他當時的稱謂),知道他受到命運的眷顧,而且凱撒計畫收養他,但是他,或者是我、或者是瑪爾庫斯・阿格里帕和撒維第也努斯・魯佛斯這些他身邊的朋友,也無法真正想像我們會被引向何方。我的朋友呀,我沒有歷史家的自由;你可以敘述人和軍隊的流動、勾勒國家陰謀詭計的來龍去脈、戰勝戰敗之間的得失利弊、生與死的關聯互抵——你完成了這簡單而睿智的任務,仍然可以免於知識的可怕重擔,這種知識是我無法命名的,卻又隨著我年歲漸長,才越來越接近通盤理解。我知道你想要什麼;而你已經對我失去耐性,因為我無法掌握你想要的,並給予你需要的事實。但你不可以忘記,儘管我替國家服務,我只是一個詩人,沒有能力十分直接地看待任何事情。

在布林迪西見到屋大維之前,我從來不認識他,這一點可能讓你很驚訝。我是被送到那裡與他和他一組朋友會合,再前往亞波羅尼亞。我至今仍不清楚我前往那裡的理由;不過我肯定是透過凱撒從中斡旋的。我的父親盧基烏斯曾服務過凱撒,在我被任命之前幾年,他曾經到我們位於阿雷佐的家裡來探訪。我因一些事情與他爭辯(我想我一定是認為卡利馬科斯的詩比卡圖盧斯的要傑出),而在過程中我顯得驕傲、口無遮攔,而且(我認為)俏皮。我當時很年輕。不過不管如何,他似乎被我逗樂了,而且我們還聊了一陣子。兩年後,他命令我父親把我送去亞波羅尼亞給他的甥孫作伴。

我的朋友呀,我必須要坦白告訴你(雖然你可能不會用這條史料),我們第一次見面當下我並沒有對屋大維產生很深刻的印象。我從阿雷佐出發趕了十多天的路,剛到達布林迪西時已是疲倦不堪,身上沾滿路上的塵土,心情也煩躁不安。我在碼頭跟他們碰面,並準備在那裡出發。阿格里帕和撒維第也努斯站在一起談話,屋大維站在一點距離之外,凝視著停靠在岸邊的一艘小船。他們對我的出現沒有絲毫反應,我想我當時是有點大聲地說,「我就是要來這裡與你們碰面的梅塞納斯,你們誰是誰?」

阿格里帕和撒維第也努斯一臉頑皮的看著我,告訴了我他們的名字;屋大維沒有轉身,我心裡想我已從他的背部看見了驕傲與不屑,我說,「你一定是另外那位,人家稱做屋大維的。」

到他轉過身來,我才知道我剛才的想法愚蠢可笑;因為他臉上露出了幾乎是極度的羞怯。他說,「是的,我是蓋烏斯・屋大維。我的舅公有提起過你。」然後他微笑著伸出手來,雙眼直視,第一次看著我。

你也知道,有關他的雙眼已經有很多的說法,往往是在拙劣的詩行,或更糟糕的散文裡。我想現在他聽到描述他雙眼的隱喻或類似的東西,一定已感到噁心,雖然他一度因那些描述而感到虛榮。然而那雙眼睛,儘管是那個時候,是格外的清澈、銳利和機靈——湛藍多於炭灰,或許讓人想起亮光,而不是色彩……喔,你看到了嗎?我自己又開始做同樣的事了;我讀朋友的詩讀太多了。

我當時可能往後退了一步;這點我不太肯定。無論如何,我嚇了一跳,便往別的地方看去,而我的視線投射在屋大維曾經注視的那艘船上。

「就是這艘平底船要載我們渡海嗎?」我問。我當時已經感到較為愉悅了。那是一艘小商船,不超過五十呎長,船頭的木板有些開始腐爛,桅上的帆已是縫縫補補,陣陣臭氣從船上飄來。

阿格里帕對我說,「我們被告知這是唯一的一艘船。」他微微露出笑容;我想他覺得我太挑剔,因為我當時穿著托加袍,手上帶著幾隻戒指,而他們只穿了束腰及膝外衣,無其他裝飾品。

「這味道會很難受的,」我說。

屋大維嚴肅地說,「我相信這艘船正要運送好幾條醃漬魚到亞波羅尼亞。」

我沉默了一下,大笑起來,然後大家也笑起來;我們便成了朋友。

我總認為人們年輕的時候或許比較聰明,雖然哲學家們會不以為然。但是我向你發誓,我們從那一刻開始便成了朋友;而那一刻愚蠢的笑在我們之間產生的緊密關係,其堅固的程度是任何後來在我們共同經歷中建立的關係難以達到的——無論是勝利與戰敗、忠誠與背叛、痛苦與喜樂。但是年輕的日子逝去,帶著部分的我們,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