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著趙衍慶的山東小調,為臺灣手語向新科縣市長們請命

乘著趙衍慶的山東小調,為臺灣手語向新科縣市長們請命
Photo Credit: AP/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如果「臺灣手語」不是本土語言,也不是教育部鼓勵的「外語」,那麼他究竟是什麼?一種舞蹈嗎?

文:萬宗綸(臺灣大學地理環境資源系學生,專長語言文化)

大選的激情過了,令人意外的是「手語」竟然在這次的競選嘉年華中浮上檯面。台北市長政見發表會中,趙衍慶突如其來的「山東小調」讓手語翻譯員無從翻譯,使得「手語哥」的反應成為討論話題,後來第二場政見發表會,選委會很用心地特地找來祖籍山東的手語老師坐鎮,才能聽懂濃厚的趙伯伯腔調。有這些「插曲」作為基礎,我想藉著大眾此次對「手語」的印象餘溫,向縣市長們提出一些關於臺灣手語的政策方向建議。

從網路留言中,很顯然地能夠發現許多臺灣民眾對手語仍有錯誤認知,以為手語是一種比較簡單的語言,或者比較「低等」或「原始」。若要用一句話來回應,我要說,根據任何的語言學文獻,手語和任何一種口語擁有同樣複雜的語法、構詞、語用結構,所促發腦區也相同。舉個例子來說,有些學者認為黑猩猩智商約等同四歲小孩,是能理解一些簡單的人類語言,但礙於發聲構造不同,因此無法學習說出「人類口語」。

但教導黑猩猩手語就成功了,這是不是表示手語比較原始?顯然不是,因為黑猩猩也只能比出簡單的語意,譬如「哭」、「黑」等等,而無法比出像是「我昨天吃香蕉時看見有隻猴子被人類抓走」這種複雜句。人類來比手語則可以做到此事,只是字詞順序不是如此,手語有自成一體的文法系統。

手語亦非同質,就像法國說法語、韓國說韓語一樣。臺灣手語的形成較為複雜,除了原先在臺灣島上自然形成的元素外,還包含了日治時期傳入的日本手語語系,以及國民政府來台後帶進的中國大陸手語系。並且,臺灣北部和南部的手語方言也相當不同,比如高雄手語打的「學生」,在台北手語則較形似「結婚」。

談完了手語與口語的相同本質後,我們可以發現到唯一的不同就在於表現形式不同,前者為視覺語言、後者為聽覺語言。但整個國家的語言政策中,手語卻無法獲得同等的關注。11月29日,就在臺灣大選那天,美國《聖地牙哥聯合論壇報》刊出一則新聞,指出聖地牙哥聯合學區將在2016年開始實行新的高中畢業標準,內容是將美國手語列入必修兩年世界語言的選擇中,並將此計入未來申請大學採行的參考標準,地位如同西班牙語、法語和華語。

這則新聞實在振奮人心,報導中提及配合著美國一部大量運用手語的當紅影集,有非常多高中生很開心能選修美國手語,而不用在那些「大語言」裡強迫自己選一個來「說」。當然大眾文化接上語言政策的效果再好不過,就像韓流搭上可以在學校選修韓語時,韓語躍為歐洲學習人數超過華語的外語一般。

但台灣目前的情形是,無論是在小學的「鄉土語言」必修、或是高中的「第二外語」選修中,都完全沒有「臺灣手語」的蹤跡、完全沒有。難道「臺灣手語」不是本土語言嗎?如果「臺灣手語」不是本土語言,也不是教育部鼓勵的「外語」,那麼他究竟是什麼?一種舞蹈嗎?

手語消失在候選人的政見牛肉中,也沒有成為本土語言教育激烈爭論中的一部分,因而2011年曾有「聾人」(Deaf,文化群體的概念)參選立委,但因屬少數群體未能當選。一個就在台灣本土被使用的語言遭到如此對待,著實令人感到灰心。在我的研究對象中,有位美霜阿姨這樣告訴我:

「我朋友的婆婆五十幾歲時突然中風,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無法發聲,他周遭的媳婦、兒子都不會手語,他自己也不會手語,他叫媳婦去拿什麼、去做什麼,可是比了老半天,媳婦拿了很多東西來給他看,他都不是、不是,他婆婆都只聽得進去、可是講不出來。所以這一點我就意識到說,欸!我有一天我可能會耳朵都沒辦法聽到,我真的需要學這個手語。」

我從這番話裡體會到,手語不只是屬於聾人群體的語言,手語也可能成為我們無法用華語溝通時,另外一種可能的溝通媒介,就像遇到只會說台語的阿公阿嬤,我們就轉換成台語一樣,如此自然而然。

我期待在臺灣有這麼一天,僅會手語的人就算不用等待上網申請的隨傳隨到免費手語翻譯員來,也可以享受和我們一樣、突然想到要去哪辦事,那裡就剛好有某個櫃台人員曾在小學或國高中選擇修習臺灣手語,能打上一些簡單的句子,完成他想辦的事情。即便打出來的手語可能就像遇到外國人辦事時說的英語一樣破,但至少互動還是能成功完成。

雖然臺灣的手語政策已經走向進步,但要讓手語進入語言教育政策的議程中,還需要強大的政治力量,因而,我在此向新科縣市長們請命,請將臺灣手語視作與其他本土語言或外語一樣來討論。

趙伯伯希望用兩百萬為「弱勢」發聲,他的山東小調還真的讓大家注意到旁邊的手語翻譯員。讓我們站在趙伯伯的兩百萬元上,為「臺灣手語」請命!

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羊正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