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黃丹琪導演說:她就是台灣藝術教育失敗的典型例子,美術、音樂⋯⋯什麼都不好,直到高中擁有相機之後才發現影像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從鏡頭看出去,她忽然感覺到自己似乎可以做一點什麼,於是開始踏進影像的世界。
文:陳美瑜(國立成功大學心理學系大三生)
黃丹琪導演,畢業於台灣藝術大學電影研究所,目前執導的短片作品有《未遂》、《夏日紀事》及《三仔》。提起她的名字,也許大眾都覺得有些陌生,但她的作品其實曾在社群網站上廣為流傳——2017年8月,臺北世界大學運動會宣傳片《其實我們一直都在》觀眾篇和選手篇各自發佈之後沒多久,就有眼尖的網友發現兩部影片的內容互相呼應,隨後在網路上被大量轉傳,粉絲專頁上的影片觀看量現已突破150萬人次。
丹琪導演的臉有點圓圓的,眼角微微上挑,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上翹成一個好看的弧度,配上黑色圓形鏡框和簡單清爽的短髮造型,就像個親和的鄰家大姊姊。她的聲音輕輕的、低緩而溫柔,談起電影的時候眼底閃著光芒。
電影給我的東西,大過我對自己的懷疑
「其實我在大學以前,進電影院的次數就只有4次。」說到成為導演的歷程,丹琪笑說:「不誇張,真的只有4次,我到現在還數得出來。」
她說,她就是台灣藝術教育失敗的典型例子,美術、音樂⋯⋯什麼都不好,從來沒有想過要考藝術類的大學,直到高中擁有相機之後才發現影像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從鏡頭看出去,她像是窺見另一個世界,手中掂著相機的重量,丹琪忽然感覺到自己似乎還可以做一點什麼,於是開始踏進影像的世界。談話間她曾提起自己其實是個沒什麼自信的人,但她卻在對影像幾乎是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決定走入這個領域,我問她,下決定的時候難道沒有猶豫過嗎?丹琪回想了一下,然後給出一個否定的答案。
「可能是因為影像這個東西真的太有趣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彷彿可以看到當初那個迫不及待闖入異世界的少女,「電影反過來給我的東西,會大過於我對我自己的懷疑。」
讀大學之後她同時發現,班上真的是從小就熱愛著影像的人其實很少,這樣看來她迷戀上影像的年紀也不算太晚,「所以其實大家都是差不多的。」透過影像,丹琪找到了解讀世界的其他方式;讓不同鏡頭的運用模糊掉時光的流速,用不同角度的取景尋找真實的各種樣貌。也許在拍片過程中仍對自己偶有懷疑,但從影像裡得到的豐富收穫讓她從來沒有想要退卻的念頭,「我覺得我應該是更努力去往那個地方靠近,而不會覺得說因為我很害怕所以我要離開。」
冷冽而不失溫柔的死亡
丹琪在電影中敘事的步調如同她說話時的樣子,輕輕緩緩地、讓故事慢慢向前推移,我記得曾在她的簡介上看過這樣一句話:「創作常以冷冽帶有詩意的角度凝視人性。」與她聊過之後,我想在這些形容詞之外再加上一個溫柔——冷冽、帶有詩意、而不失溫柔,這才是在我眼中她的作品的樣貌。
我問她,為什麼她的短片作品裡總是會出現「死亡」,「死亡」對她來說有什麼樣的意義?「我並不是刻意呈現『死亡』。」丹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她後來有反思過這件事情。
她說,她經常在處理生命中的「離去」,遇見一個人、再分開,是必然遇到且無法改變的事。而「死亡」恰好適合詮釋這些「離去」,「因為『死亡』其實是人的離開,也是時間點上的不能回頭跟你沒有辦法去彌補你從前做過的一些事情,也許是因為這些東西加在一起,讓我選擇使用這個元素。」
談及「死亡」,很多人會聯想起恐懼、悲傷等強烈的負面情緒,但在丹琪導演的作品裡更多的卻是平靜,「我拍死亡的東西就不想要那麼血流成河,很多時候我們真實生活中面對死亡,你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或是在《三仔》中老先生面對好友離世淡然、習以為常的態度,丹琪說:「沒有人教過我們該如何面對『死亡』。」撇開跌宕起伏的情緒轉變,也許從少年時的茫然無措到老時的釋然,才是人們面對死亡最真實的樣子。

「死亡」是大眾所能想到最殘酷的離別,在丹琪的鏡頭下卻能成為她最深的溫柔。在短片《夏日紀事》中,為了撫平孩子看見老人屍體後卻什麼也沒做的不安,她設計了另一場死亡去乘載這些惶恐的情緒。
「描寫狗的死亡,是我不想讓這兩個小孩真的去處理一個成人的屍體。」她說,這樣荒誕的情節也許能寫出來,但是對於孩子來說卻殘忍過頭,於是她選擇讓那兩名孩子埋了狗的屍體,「小朋友的某種無能為力,他們會想要展現在自己可以施力的事情上面。」所以她給了他們能夠施力的地方。她說這話的時候,眸中一片柔和。
生命中的小事都是種子
丹琪的溫柔不僅僅止於作品,更體現在她的言談舉止上。例如在為兒童評審團上課時,她選擇了吳季恩導演的《翔翼》作為教材,巧的是、飾演《翔翼》主角的其中一個孩子也是這次的學員之一。
放完片子準備討論前的空擋,我看見在其他學生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丹琪蹲下來、輕輕摸著那個孩子的頭,十分慎重地說:「等一下他們不管討論什麼都不關你的事,別人覺得無聊,那不是你的錯。」她一再強調:「那不是你的錯。」在《翔翼》裡頭,導演運用了大量的長鏡頭,敘事步調十分緩慢,「可能對這群孩子來說還是太難了。」
丹琪說,一開始選擇這部片是想要讓孩子知道電影說故事的手法不只一種,但顯然這種手法讓時光變得過於漫長,在孩子眼中,這是一部「很無聊」的電影。
「我剛剛就很怕大家去討論表演這件事情,因為不想要讓那個弟弟覺得說,人家會覺得無聊是因為他表演的不好。」事後提起這件事,丹琪是這樣說的:「小朋友你不會知道他心裡面受傷的、在意的那個真正的原因是什麼。」而這些原因,或許會成為影響他日後成長的一枚種子。
丹琪是一直到25、26歲的年紀,才真正了解很多事情發生過後會就此住在你的身體裡頭,「這些發生的事情有點像是某一種樹根、或是種子,它就掉在你身上,你沒有注意的時候就長得很大了,然後它的陰影也遮到你了,它其實是默默改變你的。」等到有天發現自己擁有的某種習慣、個性,原來是源自過去某個時間節點的記憶時,那些事情已經真實地流淌在你的血液裡、難以剔除。
電影不是只有好萊塢

孩子們看不懂《翔翼》這件事,在丹琪的預料之內,「因為現在看到電影這件事情太容易了。」她說,「他們看那麼多好萊塢的東西,就會被養成一種習慣,等到他們在17、18歲要看電影的時候,他們會覺得電影就應該是要那個樣子。」
現在是影像的時代,網路上觸手可得的影像卻反而限制住電影的多元發展,網站上大量廣告的投放和若干人的大力推崇促成一股巨大潮流,本就是為觀眾而生的商業片在網路的助力下更進一步成為現今多數人的觀影習慣。
黃丹琪認為,觀眾是需要從小培養的,「如果在他們小時候,慢慢提供一點不一樣的電影給他們,孩子們就不會被封閉住。」她表示,喜不喜歡是其次,但是必須讓他們知道世界上還有除了好萊塢以外的電影。
當孩子的視野被打開了,他們以後才會慢慢去接觸其他類型的影像。多元的觀影經驗,指的不只是拍攝手法,在故事情節上也是這樣,「他們現在看的故事一定都是有結局的,就是好人要幹嘛、壞人一定會怎麼樣。」
這讓孩子面對開放式結局、或是節奏緩慢的電影,很容易第一直覺先拒絕掉這個故事、直接說自己看不懂、覺得很無聊,「因為故事比較慢,然後人物的衝突沒有像我們看的《變形金剛》那麼地明顯、那麼地大,可是他們其實不是看不懂那個故事。」所以,擴大觀眾觀影的格局、教他們更多閱讀電影的方法,是很重要的事。
高雄電影節國際短片競賽兒童單元
雄影國際短片放映時間:10月27日(六)10:30
長(tn̂g) 短(té) 腳電影院:11月11日(日)14:00|11月25日(日)14:00
地點:高雄市電影館3F放映廳(高雄市鹽埕區河西路10號)
責任編輯:游千慧
核稿編輯:翁世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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