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合一選舉併公投結果公告後，右翼回歸、保守當道而生活即政治，在多元性別流動光譜上的不解、難解、費解或無解，尚需對於基本人權的尊重與性平教育的推動。

回頭探究今年2018台灣國際女性影展選映作品，希臘導演依凡琪拉．科里亞特（Evangelia Kranioti）執導的《迷霧叢林》（Obscuro Barroco）特別有感，追隨知名變裝皇后盧瓦娜．穆尼斯（Luana Muniz）穿梭巴西里約熱內盧大街巷弄中，將個人對於生命的詰問與城市對於自由的追尋兩相對照，映照出光燦絢麗的百變樣貌，令人驚艷於此一希臘導演在劇情與紀錄片類型的跨度與揉和。

《迷霧叢林》是希臘導演依凡琪拉．科里亞特的第二部長片，於柏林影展世界大觀（Panorama）單元一舉拿下泰迪熊評審團大獎，以絕美的影像語言及精緻的節奏鋪陳。由幽暗蓊鬱的森林帶出風雨欲來之姿，象徵了原始澎湃迷亂騷動的力量，開啟了盧瓦娜．穆尼斯貫穿整片卻毫不贅冗的詩意獨白。

變裝追本溯源首度出現於舊約聖經，其行為含括不同性別與性傾向者，如變裝（cross-dressing／transvestite）、跨性別者（transsexual／transgender）、性別不安（gender dysphoria—原為性別認同障礙［gender identity disorder］，後因污名已由DSM-V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中移除），以及各種藝術表演者，如日本傳統歌舞伎（かぶき）演員與寶塚歌劇團、紅頂藝人反串表演、變裝皇后（drag queen）等。

時至今日，或許以藝術表演結合文化產業或商業經濟，甚至是奇裝異服進行社會運動或表達訴求，即使闢創某種異質空間（heteotopia）以翻轉順性別異性戀的全視空間（panopticon），卻仍難脫離主流權力凝視。

Photo Credit：2018台灣國際女性影展

在《迷霧叢林》中，老人的一根火柴劃出了轉瞬微光，燃起煙斗裡的菸草，煙霧裊繞模糊了視線，種族、膚色、語言、宗教、性別不再是清晰可辨的分野，當城市裡的燈火霓虹的繽紛閃爍，如同衣飾上的羽毛亮片的晶閃燦亮，狂歡似的變裝盛會，究竟是現實的幻夢？抑或是想像的真實？

變裝就廣義而言，是在衣著外貌進行跨越性別的裝扮行為（cross-dressing）；然本片選用較罕見的「變裝」一詞（Die Transvestiten，1910年由德國醫生Magnus Hirschfeld發表的著作中提出），另有「穿上自己的新衣服」的俏皮含義。

隨著盧瓦娜．穆尼斯漫步舉目歡騰群眾狂熱的里約熱內盧，高張澎湃的音樂與急切熱烈的節奏，妖異奇艷的裝扮與繽紛多彩的妝容，表面上覆蓋著的則是種族主義與政治衝突，鏡頭遊走在不同角色身份身體髮膚上的細緻紋路。

過程中意義與符號間的重塑與轉譯，需要更多嶄新的標誌（signs）、出眾的形式（forms）與奇想的方法（artitices)，變裝之於這場盛會的主體，則是出自於以身體為政治論戰的自我掌控與自主權的展現，里約熱內盧這座城市如同其中的變裝者們，色彩斑駁、聲響沓雜、虛實交錯，隨著影像節奏彷彿持續反映著城市的呼吸與脈動。

從變裝經典紀錄片《巴黎在燃燒》（Paris is Burning, 1990），讓人看見舞廳次文化裡的性別與種族議題，直至今日紅極一時的電視劇《魯保羅變裝皇后秀》（RuPaul's Drag Race）則挑戰了變裝是否的確強化了性別二元與框架再造。

而後，《尋找下一個變裝怪物》（Dragula）節目呈現的則更近一步將變裝作為極致個人化的表現與展演。

真實感強烈的《迷霧叢林》在嘉年華似的場景中流轉，卻不沾染上任何一絲娛樂氣息地囈語自白，未曾擁有明確樣貌，甚至無法定義自己。

盧瓦娜．穆尼斯在持續的態變中不斷地找尋自己，直至不受限任何框架（I’m beyond whatever lies beyond thought gender doesn’t seize me anymore.），變裝之於這位經典Drag queen是創造同時成就自己的存在。

泰德．馬修斯（Ted Matthews）執導的同志紀錄片《放出話來》（Word is Out, 1977）中，亦曾談及「每個人赤身裸體來到這個世界上，此後穿上的所有衣物都是變裝（We're all born naked, and anything anybody wears at any time is drag.）」

影片透過鏡像以及反射，在排拒之前、在恐懼之外，在鼓譟轟鳴中營造出屬於盧瓦娜．穆尼斯與觀眾間沈靜的對話。

鏡頭裡的這位主角，緩緩說明「變裝能讓任何人成為他們所期待的身份與樣貌」，那樣深層的出自人類本性的想望，卻又與恐懼緊緊纏繞在一起，變裝者自內在迸發出的光芒與火花是無可忽視地存在，其渴求強烈到不顧一切，甚至冒犯侵擾既有秩序的虛偽社會。

責任編輯：游千慧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