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拍電影的三大難題是小孩、動物、水，然而在成熟的日本電影工業，早已不乏很會演的童星演員（甚至太會演了）；近幾年的日本影壇，更是神奇地出現好幾部以「貓」為主題元素的電影，直接挑戰動物不好拍的定律。前幾年的《吉貓出租（Rent a Cat）》，還有拍了兩集的《貓侍》，再加上這部《老師與流浪貓》，都讓愛貓人眼睛一亮。

《老師與流浪貓》是貓咪融化孤僻老人的故事。在很甜很甜的預告片裡，我們可以看到尾形一成飾演的「老師」（退休校長）光走路姿勢就很特異，他在一座典型的日本鄉鎮，守著充滿了和亡妻的回憶的屋子獨居，而妻子生前疼愛的流浪貓「咪咪」，依然每天溜進家裡報到，「賴著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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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依著想當然爾的邏輯，男主角對貓咪動氣說：「每次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妻子去世的事！」他生氣地把門下的小推門封住，一開始咪咪還會不知從何鑽進來，繼續待在他妻子的靈位前坐著，瞪大圓圓的眼睛看他。後來就真的不出現了。而（又是）想當然爾，這時候的校長才意識到那樣的陪伴，那樣的「提醒」，其實已經變成他的依賴了。於是他決定出門去找貓。

這一「出洞」，才發現咪咪在鎮上不同人的心目中——雜貨店小夫妻，理髮廳姐妹們，孤單的國中女孩的心中——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他們給牠取不一樣的名字，有的固定餵牠，有的陪牠曬太陽，有的每天放學都要在公車站和牠說一陣心事才有勇氣回家。性格大翻轉的校長，和其他鎮民們變成找貓的同夥，從白天到深夜，從溪邊到神社前，一群人組織了搜尋小隊，大呼小叫地探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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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平來說，《老師與流浪貓》的故事是有點單薄的。除了老師以外的角色都相對簡單，僅僅因為貓咪的連結而存在，構成一個小小鎮上的人生百態。就連和主角接觸最多的染谷將太（他的角色是每天來家裡整理鄉鎮資料的工讀生）都不是非常有存在感。這是本片比較可惜的地方。

而男主角尾形一成超級資深，演起戲來當然趣味十足。整部片就看他一個人發揮，將古怪和孤獨和難以親近和脆弱融匯，這是我們在日本電影裡看過無數次的了。這樣的人戲，和真的拍得不錯的貓戲，構成了全片魅力，期待看到可愛貓鏡頭的觀眾，確實不會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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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也得說，本片的走向和預告給人的期待，是不太一樣的。凡是貓咪電影，都會給人冠上「療癒」的功能預設，但不知為何，包括《吉貓出租》和這部《老師與流浪貓》，真的看完都有種孤獨味化不開、更酸澀，劇中人與觀眾一樣找不到出口的感覺。

且先說前幾年的《吉貓出租》吧。或許是因為，透過一個不斷藉由貓咪（出租陪伴貓）和人相處，嘗受人世冷暖的女主角，它想說的是寵物的陪伴、寄託、貼心相應等等功能，但這最終還是沒能解決女主角的人生困境。看完會覺得未免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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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老師與流浪貓》，片末的收尾讓人驚訝，那對回憶的放不下和不必放下，最終交纏成男主角的領悟，看似欣慰，又不免悲傷。當然，這在故事選擇上也許是更高明的，但期待真正被療癒的觀眾，很可能就要愣住了。

值得一提的是，尾形一成其實是和台灣相當有淵源的演員。他就是楊德昌導演的《一一》裡，吳念真到日本出差遇見的商社代表。在此尾形的戲感沒話說，許多誇張的comic timing抓得非常好，跟貓咪的「對戲」不說，一些關於思念過去的細微表情，也都讓人動容。而透過他講的「放手」主題，畢竟才是這部片的主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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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的珍貴，在於它們已經「不再」，所以每每想起，只會更痛。但之所以痛，不也是因為它們太美好，太不捨得放下嗎？從「想起都不願意」，到「剩下美好的味道在記憶裡」，這條路是最難走的，卻也是多少人生的必經。至於貓咪的不見，反而給這些鎮民們彼此連結的契機，這是另一個收穫了。

片中還有個插曲，是校長固定登門的麵包店，因為原物料上漲、同樣的價格做不出原本的口味，乾脆下定決心「到此結束」。這是有趣的日式思維：要賣就要賣對得起自己的品質，不然連賣都不該賣！沒有什麼「再怎麼說，都不能賠錢啊」的辯解。雖然這不是故事重點，但那對事物不美了就再也不願看見的決絕，也是一種態度。這卻也是頑固的老校長信奉了一輩子，如今得試著鬆開的環節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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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羊正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