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Christopher R. Hill（負責東亞事務的美國前助理國務卿，現為丹佛大學Korbel國際研究學院院長，著有《前哨：美國外交前沿的生活》）

在8月初那段時間，北韓已經連續幾週沒有發射任何飛彈或測試核武器了。而這一短暫（並很快告終）的停歇啟發了美國國務卿雷克斯・提勒森（Rex Tillerson），讓他宣布北韓領導人金正恩已經表現出「克制」。提勒森總結說，或許金正恩準備好重開對話了。在某種程度上，他可能是對的。

不過這份北韓表現克制的聲明顯然站不住腳：自那以後北韓從東海岸向海面發射了三枚短程彈道飛彈；更令人憂心是，還發射了一枚飛越日本北部的彈道飛彈。提勒森對這段短暫停歇期所急於表現出的樂觀態度反映了外交人員在安撫盟友——還有他老闆川普（Donald Trump）——以及緩解與敵人的緊張關係方面壓力不小。

儘管如此，蒂爾森認為北韓準備和美國談判的說法可能是對的——但只能一個核武國家與另一個核武國家之間的談判。但北韓領導人顯然沒有準備好去遵守美國自己的要求：這場談判應當基於2005年所謂六方會談第四輪結束時所作出的國際承諾。

在談判結束時發表的聯合聲明中列明，首要承諾是北韓放棄「一切核武器及現有核計劃」。作為交換條件，另外五個談判方（中國、日本、俄羅斯、韓國和美國）應該向北韓提供能源和經濟援助，尊重其主權並實現外交正常化。五方都遵守了承諾，但北韓卻在2009年反悔了。

批評家認為，將北韓堅持原有承諾作為「先決條件」是對新談判的一大打擊。但事實上，金正恩對恢復旨在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六方進程毫無興趣。北韓甚至在其2013年首次修訂的《確立黨唯一領導體系的十大原則》中首度將自己稱之為「核國家」（文件原文為「具備了以核武器為核心的軍事力量」）。

提勒森也適當地提到了對北韓執行的雙軌政策。一條軌道是對話；另一條是施壓，通過制裁和其他旨在孤立北韓並說服其領導層核武之路沒有未來的措施來實施。

在7月北韓試射其新型洲際彈道飛彈後，提勒森和美國駐聯合國大使妮基・哈雷（Nikki Haley）把重點放在了第二軌道上，與其他安理會成員國一道對北韓施加了最嚴厲的制裁。這些制裁可以削弱北韓與中國的大部分貿易，而這是金正恩的經濟命脈所在。

但美國不可過分依賴別國來約束北韓政權。須知北韓發展核武器可不是什麼象徵性動作，正如本次洲際彈道飛彈測試所體現的那樣，其目標是明確威懾美國，迫使其減少在東北亞的存在——甚至可能重新考慮與日韓兩國的聯盟關係。

而這一雄心勃勃的目標背後也不乏世界其他勢力的默默支持：俄羅斯和中國就提出美國應該暫停與韓國的年度軍事演習，以換取北韓核計劃的凍結。相對於對北韓發展核武投送技術的阻礙，這個看似公平的「凍結對凍結」提議對美韓聯盟的破壞性更大。

這一提議也展現出對撮合一項對北韓核問題的國際回應有多困難。雖然中國同意了安全理事會最近的制裁決議，但外界普遍懷疑該國對朝鮮半島的未來是否存在內部共識。俄羅斯方面似乎正在追求一個對抗性的外交政策，而不是以國家利益為導向。

與此同時，美國的盟友們也面臨著嚴峻的壓力。韓國的新政府在處理與美關係以及與北韓展開對話的願望之間左右為難。而正如北韓最近飛彈試射所體現的那樣，日本容留美國軍事資產的行為也致其置身於危機的第一線。

這一複雜局勢需要在最恰當的時間點以極為仔細和精確的外交手段才能應對，同時要求美國動用自身力量的各類槓桿。但目前還不是最佳時點。川普一直都反覆無常，老是在這個問題上發表些信口胡說的聲明。這就只能靠國務卿提勒森、國防部長詹姆斯・馬提斯（James Mattis）和其他希望減輕所謂「怒火與打擊」的好戰言論（總統在某高爾夫球場俱樂部會所裡隨性發出的）的人們去消除這一影響。

川普關於中國在解決該問題上作用的聲明也沒什麼幫助，因為它們意味著他實際上想將遏制金正恩政權的工作外包以換取模糊的經濟和貿易保證。結果只是讓人感覺到美國人對這個最嚴峻挑戰的漠視。

川普當局已經集齊了實施有效北韓戰略的所有組成部分：與中國的合作；通過制裁和孤立對北韓施壓；讓盟國安心，包括提供最新的反彈道飛彈防禦系統；並表現出談話的意願。但如果想讓這些「樂器」都能發揮作用，就必須像主持一場音樂會樣把它們協調起來，音準和樂曲內容都不能出偏差——無奈川普政府在這種治國之道上似乎缺乏天賦。

在這個意義上，北韓的挑戰不僅僅是一場核危機，更是美國領導質量的危機。許多人看到了這個問題，只是沒有人該知道如何克服這個問題。

Copyright: Project Syndicate 2015 - 北韓與美國的領導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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