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oner Cagaptay（華盛頓近東政策研究所〔The Washington Institute for Near East Policy〕的資深成員，也是《新的蘇丹：艾爾多安和現代土耳其危機》〔The New Sultan: Erdogan and the Crisis of Modern Turkey〕一書的作者）
翻譯：劉松宏

土耳其從獄中釋放美國牧師安德魯・布倫森（Andrew Brunson）對美國——土耳其關係而言是重要的一步。

走到這一步並不容易。8月份時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和土耳其總統艾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便曾就該牧師的釋放事由進行談判，不過最後在川普個人的怒氣下破局。當時川普對土耳其祭出制裁，讓里拉的幣值急速下滑。他還凍結雙邊關係。我總開玩笑說川普在美國國務院內有效地成了「土耳其主管」——他有權阻擋任何事。

布倫森於2016年10月因被控非法地擔任間諜以及和恐怖份子反土耳其的行動有關而被捕。對某些新聞工作者而言，這是一個艾爾多安想在諸多議題的談判加強對美國施壓的信號，比如土耳其要求引渡居住在美國的土耳其神職人員法圖拉・居連（Fetullah Gülen），許多土耳其人相信他的信眾網絡在2016年7月失敗的反艾爾多安政變中擔任要角。

川普對布倫森的釋放反應相當正面，他說這「將使美國與土耳其導向更好的、也許是最棒的關係！」

就我的觀點，川普和艾爾多安似乎能重啟兩造的聯繫。在8月的危機中，兩位總統均沒有向對方做出人身攻擊，保留餘地以便雙方和好時能宣示友好。這一天似乎不遠了。

跟土耳其保持良好關係顯然是華盛頓當局的意圖。而川普在這之中的角色要比艾爾多安更重要。儘管艾爾多安切實掌握土耳其近20年，仍有半個國家——地理和經濟上相當於一個西班牙的集團——持續拒絕投票給他或置於他麾下。美國對土耳其的政策不應良莠不分、把好的壞的一起拋棄。土耳其的國境和伊朗、伊拉克、敘利亞、前ISIS佔領地相連，並和俄羅斯隔黑海相望。若有土耳其的參與，美國欲對這些國家施行政策將更容易、不累贅、且能降低花費。而無可否認，土耳其也需要美國的協助。就最迫切的需求而言，安卡拉政府需要華盛頓當局的承諾，好在沙烏地阿拉伯涉嫌於伊斯坦堡的沙國領事館中，謀殺新聞工作者哈紹吉（Jamal Khashoggi）一事上對抗該國。

隨著川普解凍美國—土耳其關係，美國政府官員及他們的土耳其同行便能著手處理眾多分化兩國的事物。然而布倫森的釋放雖然代表兩國向正常關係邁進一大步，但還有許多事情等待處理。

最迫切的是，若安卡拉政府一意孤行要對反土耳其身為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成員的立場，執行在2019年向俄羅斯購買S－400導彈防衛系統的計畫，則美國國會已經發出通牒將會制裁安卡拉政府。

在我的訪談中，艾爾多安在國會的立場似乎隨著布倫森的釋放而獲得改善——這是在幫國會同意川普販賣美國的愛國者飛彈防衛系統給土耳其鋪路。為了穩固雙方重啟的關係，艾爾多安應該要重新考慮S－400飛彈系統的事宜。

川普也需要傾聽艾爾多安的顧慮點。後者在10月13日發的推特相當具啟發性，他呼籲各方加強合作以對抗法圖拉・居連的信眾網絡、ISIS、以及庫德斯坦工人黨（Kurdistan Workers Party，YPG）。

居連是一個居住在美國的土耳其裔穆斯林神職人員。他一度在土耳其控制一個強大的宗教政治網絡，其觸手深入該國政治、軍事、以及司法機構。過去10年，居連幫助艾爾多安鞏固權力——侵蝕土耳其的民主監督與平衡、接管法庭、勒令新聞業者停業、還有讓反對言論禁聲。

一旦艾爾多安和居連作為拍檔合力鞏固了土耳其民主機構的權力，問題便浮上檯面：他們倆都想把土耳其變成自己的東西。於是一場劇烈的權力之爭便隨之而來。

現在包括艾爾多安支持者在內的許多土耳其人，都相信居連和軍隊官員合作策畫了2016一場幾乎要扳倒艾爾多安的政變。關於這點川普有必要了解居連其人：有一半的土耳其人支持艾爾多安，並因居連企圖謀殺艾爾多安而鄙視他。而另一半反對艾爾多安的人，則因居連協助賦予艾爾多安更多權力而鄙視他。

很難獲得實質的證據證明居連個人發起了這起政變。他不可能留下文字紀錄告訴其支持者「加入政變」——因此美國法院也不太可能裁定他的引渡案。

不過在此期間，美國和土耳其執法人員都持續努力追蹤可能的證據。8月份時，FBI依據逮捕令，逮捕在居連的行動中擔任要角的奧克蘇茲（Kemal Oksuz）。兩國均應沿著這條線索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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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普也必須重新考慮美國與敘利亞庫德族人民保護部隊（Syrian Kurdish Peoples Protection Units，YPG）合作的政策。華府一直依賴這個武裝團體來對抗ISIS，但該團體是庫德斯坦工人黨的一個分支，而後者是土耳其數十年來持續對抗的恐怖組織。

在擊敗ISIS之後，敘利亞庫德族人民保護部隊——該團體屬於馬克思主義的譜系——接管了位於敘利亞的大片阿拉伯遜尼派地區。被排除在政治之外的遜尼派穆斯林產生的怨念餵養了ISIS，若華府不希望他們重返該區，便需要給敘利亞阿拉伯遜尼派更多權力。在我看來，ISIS 2.0的種子就存在於馬克思主義敘利亞庫德族人民保護部隊所掌控的傳統阿拉伯村落內。

川普和艾爾多安在中東的合作不只侷限於敘利亞相關事務。最近幾個月，我發現華府已經針對庫德斯坦工人黨在伊拉克的領導地位，加強與安卡拉當局的合作。這些付出應該要繼續保持，而艾爾多拉也應該承認這些努力。

川普在中東的關鍵方針是對抗來自伊朗的勢力。他希望能將伊朗勢力從敘利亞排除，並在這個地區中孤立該國。

艾爾多安應須配合川普新任的敘利亞大使，推回伊朗、俄羅斯、與阿薩德（Assad）政權在當地的勢力。若阿薩德能被繩之以法，數百萬在戰爭期間被他變得像野獸般殘暴的敘利亞人將回復原狀，順帶還會抹除ISIS回返該地的可能性。

艾爾多安不只在敘利亞能幫助川普孤立伊朗。舉例來說，土耳其能夠加入美國對伊朗的經濟制裁，這項制裁目前已對德黑蘭政權造成傷害。

布倫森的釋放讓這一切都成為可能，但仍然有個問題：艾爾多安必須釋放土耳其監獄裡其他協助執行美國外交任務的美國公民以及當地人員。

藉由在美國期中選舉前釋放福音派牧師布倫森，艾爾多安已經在選情上幫助了川普。川普的每則推特通常能得到3萬到5萬個喜歡，而最受歡迎的一些則能拿到8萬個喜歡。在宣布布倫森獲釋的推特上，他收到超過12萬5000個喜歡。

川普和艾爾多安都是有權有勢的總統，我相信他們終究會走到一塊兒。這條路相當艱辛，且美國和土耳其之間仍存在歧見。但他們倆人彼此欣賞對方的治理風格，現在也重啟溝通。這才是真正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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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羅元祺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