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lice Park
譯：劉松宏

當湯姆・席格維奇（Tom Shicowich）的腳趾在2010年開始感到麻木時，他只認為是一種暫時的疼痛。當時他沒有健保，因此沒有馬上就醫。結果腳趾被感染了，他病得很嚴重以至於在床上休息了兩天，但他認為只是普通流感。當他終於去看醫生時，醫生立即將席格維奇送入急診室。幾天后，外科醫生截斷了他的腳趾，最後他在醫院裡待了一個月後才康復。

席格維奇因為第二型糖尿病引起的併發症而失去了腳趾，即使他平常都有在努力控制血糖。他體重過重並正在服用糖尿病藥物，但他嗜吃快餐及方便的冷凍加工食品的糟糕飲食習慣將其病情推向危及生命的邊緣。

經過好幾年也未能成功治療席格維奇的糖尿病，他的醫生建議他嘗試一項旨在幫助像他這樣的患者的新計劃。蓋辛格照護系統（Geisinger Health System）於2017年在一家社區醫院推出Fresh Food Farmacy計畫，為賓夕法尼亞州諾森伯蘭郡的患者提供健康食品——富含水果、蔬菜、瘦肉和低鈉食品——並指導他們如何將這些食物納入日常飲食中。每週，生活在聯邦貧窮標線以下且糧食來源不穩定的席格維奇，可以從Farmacy的食物銀行獲取食譜和免費食材，並且為其營養問題提供解決方法，還可以由分配給Farmacy計畫的營養師和醫療保健經理來為其監測血糖。自從他加入該項目以來的一年半時間裡，席格維奇已經減掉了60磅的體重，而他的糖化血色素的數值（A1C）也從10.9降到了6.9，這意味著他雖然仍患有糖尿病，但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席格維奇表示：「這與我剛開始時有很大很大的差別。對我來說，這是一個改變生活、拯救生命的計劃。」

蓋辛格的照護計劃是一系列開創性的努力成果之一，目的希望最終能將食品變成患者醫療保健的重要角色，並將食品視為如同藥物一樣具有治癒能力。有更多的研究表明，人們的健康不僅僅由服用的藥物以及做過的檢查來衡量——健康也會受到人們睡眠和運動的程度、承受的壓力以及日常飲食攝取的食物等等影響。食品正變成醫生、醫院、保險公司，甚至是那些因降低第二型糖尿病、心臟病、高血壓乃至癌症等飲食相關疾病的相關藥物治療效果進展緩慢而感到沮喪的醫藥業老闆們眼中的一大亮點，他們也受到越來越多研究的鼓舞，這些研究支持一個觀點：當人們吃得好時，他們就可以保持健康，並且有可能得以良好控制慢性疾病，甚至可能完全避免。蓋辛格臨時總裁兼首席執行官傑旺路（Jaewon Ryu）博士說：「當你優先主張以食物來治療並教導人們如何自己準備健康膳食，沒想到最後竟證明了食物可能比藥物本身更有效。這是一場大勝利。」

問題是吃得健康並不像吃藥一樣容易。對於某些人來說，健康食品基本上難以取得。就算可以取得健康食品，這些人也負擔不起開銷。因此，有越來越多的醫院和醫生正在採取行動來打破這些障礙，以改善患者的健康狀況。在一些新鮮農產品難以進口的城市，當患者拿出由醫生開立的「飲食處方箋」時，醫院與當地雜貨店合作並提供水果和蔬菜的折扣；克利夫蘭診所則是贊助農民市場，讓當地農夫接受來自婦嬰幼兒特殊營養補充計畫（WIC）等聯邦計劃的食品援助券，以及國家主導的各項計劃。舊金山凱薩醫療保險（Kaiser Permanente）的一些醫生從該組織的Thrive Kitchen中取得食譜，而不是為病人開立處方（或同時開立處方與食譜並行），該組織還為參與其健康計劃的成員提供低成本的每月烹飪課程。全國各地的醫院和診所也參考了蓋辛格的計劃，並從中學習成功的經驗。

但僅僅依靠醫生無法實現這種食物轉型。體認到更健康的客戶不僅平均壽命更長，而且可以避免昂貴的急診室開銷，保險公司開始透過與營養師和飲食保健專家的會談來推廣健康飲食。今年2月，馬薩諸塞州的藍十字藍盾協會（Blue Cross Blue Shield）開始代理非營利性食品計劃社區服務公司提供量身定制的餐飲服務，給予其患有充血性心衰竭、無法負擔所需的低脂低鈉餐的成員們。去年年初，國會成立了第一個兩黨合作的食品即藥物醫療工作組，探討政府資助的食品計劃如何解決飢餓問題，並降低醫療保險在慢性病併發症方面的高昂醫療保健費用。塔夫茨大學弗裡德曼營養科學與政策學院的心臟病專家達柳什・莫扎法裡安（Dariush Mozaffarian）博士說：「食物作為醫學療法的想法不僅僅是一個時機已經成熟的構想，也是對我們的醫療保健系統絕對必要的做法。」

如果詢問一位醫生如何避免或降低美國人主要死因的可能性，你可能會得到「吃得健康很重要」這個答案。但直覺地知道食物可以影響健康是一回事，擁有科學證據和信心來支持這個理念又是另一回事。直到最近醫生才開始填補這一認知的差距。

讓本來可以享受各種大餐的心臟病和癌症患者長期接受少數特定飲食並追蹤其健康結果是非常困難的。此外，食物不像藥物可以在嚴格的研究中接受各種測試，例如比較每天吃一杯藍莓的人與不吃水果的人相比，水果是否真的可以預防癌症。當涉及對於身體的作用時，食物並不像藥物如此單純——食物中可能包含許多有益的、較無益的成分，這些成分會在不同的系統中各自起作用。

醫生們也知道，我們進食不僅是為了餵養我們的細胞，有時也是因為情感，例如當感到快樂或悲傷的時候。哈佛大學陳曾熙公共衛生學院流行病學和營養學教授艾瑞克・林（Eric Rimm）表示：「讓病人服用三個月史達汀類（statins）藥物（用以降低膽固醇）比找出如何讓他們吃得健康的餐飲菜單要便宜得多。」但是藥物價格昂貴——美國人平均每年花費1400美元來購買藥物——如果人們負擔不起，他們就會沒有藥物可以服用，接著會增加疾病惡化的可能，甚至嚴重到出現併發症時將會需要耗費更多、更昂貴的醫療資源。更重要的是，藥物並不是萬靈丹；例如：美國心臟疾病協會的最新報告顯示，肥胖人士的罹患心臟疾病的比率從1999-2000年的30.5％增加到2013-2014年的37.7％，而40％的成年人總膽固醇過高。

人們的日常飲食會導致這些難以改善的健康劣勢，然而將營養作為醫療保健中的一個更重要的優先事項，而不是作為事後補救的想法可能可以扭轉這種局面。雖然沒有與藥物同類的嚴格試驗來證明食物的醫療價值，但是現有的數據，包括從人們日常飲食的民調研究，以及使用食物中特定活性成分來做動物和實驗室測驗，所有結果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2002年，當美國政府公佈一項針對第二型糖尿病藥物治療的飲食和鍛鍊計劃的研究結果時，食物作為藥物來使用的效果獲得了科學認證的可信度。糖尿病預防計劃將對象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人給予低飽和脂肪、低糖和低鹽飲食，其中富含瘦肉蛋白、新鮮水果和蔬菜，另一部份人給予服用每福敏（Metformin）來降低血糖，並且加以比較。在糖尿病罹患風險較高的族群中，與服用安慰劑的人相比，服用每福敏的患者實際罹患糖尿病的風險降低了31％，而改變飲食習慣和運動的人則將患病風險降低了58％。改變生活習慣，降低罹病風險的效果幾乎翻倍。

研究接著也顯示食物能夠治療疾病。2010年，聯邦醫療保險根據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心臟專家丹・歐尼希（Dean Ornish）博士數十年的工作，給予了第一個基於改變生活方式來治療的心臟病治療方案一些補助措施。根據其計劃內容，心臟病發作的人轉而採用低脂飲食、經常運動鍛煉、戒菸、透過冥想來降低壓力、加強社交聯繫等生活方式。在一系列研究中，他發現大多數實驗對象的血糖、血壓和膽固醇指數都成功降低，並且還逆轉心臟動脈中的一些阻塞，也減少心絞痛的發作機率。

近年來有其他研究表明，健康的飲食習慣如地中海飲食，也有類似的好處——攝取較健康的油脂，如橄欖油、ω-3脂肪、堅果、水果和蔬菜等——可以預防心臟病患者復發的機率。林博士表示：「顯然那些被訓練接受地中海飲食食用堅果或橄欖油的人，與在類似的史達汀類藥物試驗中的人相比可以獲得更大的好處。」研究人員也發現，對於那些尚未發生心臟病但罹病風險較高的族群來說也有類似的效果。

實驗室中對於動物研究和人體細胞的分析也開始揭露為什麼某些食物與較低的疾病發病率有關。研究人員正在分離魚類中的ω-3脂肪酸以及蘋果中的多酚類等化合物，這些化合物可以抑制癌症腫瘤促進血管新生的能力。堅果和種子類食物則可以保護我們部分的染色體，因此染色體就可以更有效地修復傷害並幫助細胞維持更長的健康週期。

如果食物真的可以當作藥物，那麼是時候接受這種觀念了。血管專家威廉・李（William Li）博士在他即將出版的作品《以食抗病》（暫譯，原書名為Eat to Beat Disease）中匯集了多年累積的數據，並提出了食用特定的食物，可以治療糖尿病甚至乳腺癌等疾病。並非所有的醫生都同意科學界應該像管理藥物一樣來管理食物，但他希望這個有爭議的想法會促使更多的研究人員以更嚴謹的方式來研究食物，並在未來幾年產出更有說服力的數據。李博士說道：「我們還沒有辦法像開處方箋一樣明確規定飲食習慣當作有效對抗疾病的方法，我們可能永遠達不到那種程度。但我們希望用真正的科學來填補這一領域長期存在的缺憾。這是美好未來的第一步。」

根據劑量方面來探討食物可能會促使更多的醫生放棄開立處方藥，並開始與病人們一起討論起飲食清單。到目前為止，像席格維奇這樣依賴Fresh Food Farmacy計畫的數百人與該地區無法加入該計劃的其他糖尿病患者相比，已經將糖尿病嚴重併發症的發生率降低了40％，並且住院治療的機率減少了70％。今年，憑藉迄今為止的成功案例，Fresh Food Farmacy計畫受到病患支持的數量增加了兩倍。

席格維奇深刻體認到這項計畫對他這樣的人有多重要。當他第一次被診斷出糖尿病時，他努力減肥並控制血糖，但他發現很難一直維持，很快就看到自己的體重再次升高，血糖數值也重新飆升。他已成為該計劃中最著名的成功故事之一，現在在超市的產品部門工作兼職，並幾乎每一餐都自己烹煮。他正在精進自己的烹飪技巧，包括魚類料理，這是他以前從未嘗試過的。席格維奇表示：「我知道健康食品的樣子，而我現在也知道該如何健康飲食，如果沒有這項計畫、沒有相關的支持體系，我可能仍會坐在沙發上吃著一盒奧利歐餅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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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潘柏翰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