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Mason Wells（美國海軍學院學生，主修工程，著有《Left Standing》一書）
翻譯：Wendy Chang

2016年3月22日，我踏入布魯塞爾機場，當時我最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會被砲彈碎片灑了全身。

當第一起自殺炸彈攻擊發生時，我整個人都呆住了，好像世界伴隨著痛苦、恐懼、不安瞬間爆發，爆炸的力量把我拉離幸福的現實，進入一個不確定的境界，當下，死亡是迫在眉睫的威脅。

當砲火和烈焰漸漸在我眼前熄滅，煙霧逐漸散去，我拉回注意力要跑離機場，不管眼前的傷亡有多麽可怕，有人三度灼傷，很多人撕裂傷，有人的腳後跟骨頭斷裂，也有人阿基里斯腱斷了。

很不幸地，這可怕的場景我竟已熟悉，因為布魯塞爾機場的攻擊並非我遇到的第一起恐攻，我也是2013年波士頓馬拉松恐攻的倖存者。

現在想起來仍舊不敢相信我自己是兩場恐怖攻擊的受害者，而在這兩起恐怖攻擊中間，我在法國的加萊住過，恰好是2015年大力士高速列車槍擊案的發生地，當時美國軍人Spencer Stone和Alek Skarlatos和他們的朋友Anthony Sadler制服了一名聲稱持有突擊步槍的恐怖份子，該起事件近在咫尺，因為我們每個禮拜都會搭該列車往返其他城市。

到了19歲那年，我已經看過波士頓馬拉松炸彈攻擊，在布魯塞爾機場恐攻受過傷，而常常看到自己最熟悉的兩個城市——布魯塞爾和巴黎，遭受ISIS不同程度的攻擊，這些經驗重塑了我，剩下來的人生中，我也將一直帶著這些恐怖的回憶活下去。現場的氣味、情緒、造成的傷亡，這些東西不是你想遺忘就能遺忘的。

直到現在我還是可以感覺到自己在掙扎，一連串的問題在我醒來之後不斷襲來：為什麼是發生在我身上？為什麼會有人毫不仁慈地砍殺平民？我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我還會是過去的那個自己嗎？如果同樣的事情又再次發生呢？我要怎麼度過這一切？當我在布魯賽爾恐攻後慢慢恢復時，半夜常常在醫院病床上被槍聲驚醒，後來才發現只是我回憶的影子。

每次這樣的事情發生時，我發現自己還是會去確認夢境裡中槍的部位，確認一切只是我腦袋的想像，待在醫院整整兩個月的復原過程，這個循環不斷地重複。

出院後幾個月，我開始在猶他大學念工程系，大學課業的壓力重新分散了我的精力，一段時間之後，夢魘慢慢減緩減少了，但是回憶還在，開始以其他方式影響我的生活。

當我在路上開車時，會開始想像所有我可能死於車禍的方式；停在十字路口時，腦袋會想過所有你在過馬路時可能出事的可能；跟弟弟或女友去購物時，腦海會閃過畫面，想像到若是有人持槍或持刀攻擊。

我的腦袋不斷跑過所有場景，接著是我怎麼應對、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還有要去哪裡，過去遭遇的事件變成回憶榨乾我，而腦袋不停高速轉動。

但也正在是這些時刻，我開始意識到三件事：有力量是一種選擇，快樂也是一種選擇，而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也是一種選擇。有千萬個理由可以感到生氣、怨恨。畢竟有人想要我的命，可是每天我都告訴自己可以克服一切，這也代表我要費盡全力做到。

上大學的第二個學期，我到華盛頓特區某個議員的辦公室工作，每天都搭地鐵上下單，和大家一樣也是個忙碌的早晨通勤族。列車經過一個又一個車站，乘客擠得跟沙丁魚一樣，努力一邊抓好早餐一邊讀報紙——雖然我幾個月前已經克服了自己的恐懼和創傷，可是在人多的地方還是感到不舒服。

華盛頓地鐵月台上的廣告提醒著大家要小心不明包裹，這也沒讓我更輕鬆，每次上車都會移動到車廂的另一端，盡量離門近一點——因為在我的腦袋裡會想像一遍炸彈爆炸的場景。

我努力想要阻擋這些想法，把它們推開，想別的事情。有時會成功，有時候無法，即便如此我還是會一直提醒自己，我可以、也能夠克服所有那些恐怖份子留給我的創傷。

這個過程漫長，但是收穫滿滿，離恐攻致命的那天已過了個月，我不時還是會需要和傷疤拉扯對抗，但現在已經找到平靜和人生目的。在復原過程最困難的時刻，我都會提醒自己我的未來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我有選擇選去決定要當一個受害者還是一個生還者。

今天，我在夢想中的學校——美國海軍學院寫下這篇文章，我能向你保證我決定做個生還者，這個決定非常實際，我希望自己擁抱正向，勇於面對自己的問題，並相信更崇高的力量。

不管我們經歷過什麼，我們永遠有選擇權決定如何回應，我們的人生是由選擇組成，包含我們如何在面對未來時如何過得比想像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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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潘柏翰